贾环直接去了电报房,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电报房一看纸上写得抬头,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拿出一张电报纸来,抄录了一份,再编译成四位数字的一串代码。核对了一一遍,打开电报机开关,按动发报按键,嘀嘀地发起报来。
电报发过去后,又等了几分钟,收报机开始响了起来,然后自动卷动,吐出打了点码的纸条。
电报员等收报机停了下来,撕下那纸条,把上面的代码抄录下来,再编译核算了一遍,确定对方已经确认收到了电报,这才在贾环的电报纸上盖了一个“发讫无误”以及自己的印章。
然后抬头说道:“这位爷,电报已经发送无误,电报费是一元三角。”
贾环掏出一张富国银行的票子,外加几个铜子,递了过去,然后拿了收据和盖了章的电报底稿离开了。
贾环踱到商店,买了些东西,也回到车上去了。过了没多久,听到站台上响起了站长的哨声,然后是安全巡视员举着煤油绿灯在那里晃着圈圈。火车头先是噗呲一声,往两边喷出两大团白色蒸汽,然后汽笛长鸣一声,巨大的车轮被传动杆驱动,缓缓地转动着,拉动着十节车厢慢慢地启动。
坐在包间里,从窗户看着慢慢向后退的站台,杨慎一的脸色凝重,一直看着火车驶出了半封闭的站台,看着两边的建筑物越来越快地向后飞退,最后看到空旷的荒野出现在视线里,也向后飘去。
杨慎一转过头来,“三郎,你火车的威力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一二来了。有了这火车,千里险途成了坦途。货物人员运转变得无比迅速。十节车厢可装一千多全副武装士兵,从辽东到京师只需一天一夜,而且官兵在车上并不辛苦,下了车就能立即投入战斗。儿子闻到朝廷下一步是要修通两条铁路。一条是京师经济南、徐州到金陵的铁路,末端再分别延至庐州和上海。第二条是登州经青州、兖州、汴梁、洛阳到西安。如此一来,中原、江南、关中悉数收入这张网里。”
“父亲,还有那电报。辽阳到京师的电报线是跟着铁路一起修,现在朝廷已经决定先行架设到济南、金陵、上海、庐州、杭州、太原、洛阳和西安的电报线。有了这电报,地方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瞬息间传到京师。京师的诏书制文,也能立即传到地方。”
说到这里,杨翯长叹一声道:“到现在,我才明白刘四郎前些年常爱说的那句话,时代变了。”
杨慎一神情凝重,看着窗户外面飞闪而过的景致,像是在发呆,“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汉王确实找到了能够搬山移海、改天换日的力量。只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我苦读神武帝紫薇遗宝数十年,却没有看出里面的格物之学。偏偏让刘四郎给看出来了。”
杨翯听出自己父亲话语中的几分不甘。他深知自己父亲的性格,是位有志在青史留名的人。此前,他把抱负寄托在复振先贤之学、德治天下、大同社会上。可是很快就被现实打败了。这几年他也一直在反省失败的原因。
想到最后,有些明白,最重要的没有掌握那个势,而这个势就是利。刘玄通过格物之学,摆脱了以前拘束于土地的桎梏,创造出更新更多的财富,这才引得众人愿意跟随。
那天,当试车的火车从铁路上呼啸而过,杨翯记得自己父亲的神态,惨白的脸,颤抖的身体。回来的路上,仿佛整个脊柱都被抽走了,完全靠着仆人搀扶才能上下马车。其实当时自己也是脑子一下子炸开了,那辆让人生惧的庞然大物像是直接开进了他的脑海,然后将他脑海里的积累的所有知识碾压得粉碎。在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科学的力量,也明白刘玄常说的时代前进不可阻挡的意思。
父子两人在那一刻像是悟透了,又像是更迷糊了,此后寡言少语,各自想着心思。不过后来一个愿意接受弘文院大院士和资政大夫任命,一个奋起去竞选评议员,最后成为了通议院通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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