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京城迎来第二场大雪的时候,月上柳梢,灯明如昼。张甫杭因为一个男娼指认,锒铛入狱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人们津津乐道,转瞬却又轻易忘却。
月影提着灯笼,踏雪而来,婉约若漫天遍野的洁白雪花。
“公子,我来瞧你了。”她唇边是一抹柔媚的笑,隔着牢狱的铁栏杆对张甫杭轻声道。
触了天子之怒的阶下囚得不来狱卒的半分善待,不过是三五日,张甫杭就俨然换了副模样,满面泥污、浑身恶臭。瞧见月影,如同看见了太阳光,满目含泪的站起来,急迫道:“月影!我爹他什么时候来救我?”
月影微微一笑,端着食盒走进去:“公子,先吃点东西吧!”,她将饭菜一碟碟拿出来,把筷子送到张甫杭手上,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曾面露异色。
只是姑娘素来风流多情的笑此时却一点点冷了,月影眸中如同酝酿了三尺寒冰,盯着张甫杭狼吞虎咽的吃相,一字一句问:“你可曾记得,两年前有户小地主,被你逼得远走他乡?”
张甫杭吃到一半,听见月影冷得出奇的声音,怔怔抬起头,还含着满嘴的饭:“什……什么?”
月影勾着唇角,将勾勒了千百遍的语言呈现出来:“那对夫妻带着一家老小一路逃亡,可债主却不肯有丝毫退让,最后,他们的老父老母病死他乡,他们自己被活活打死,一双儿女,女儿进了烟花所,儿子被送进了军营做个顶替,没半年就战死沙场。”
然而张甫杭的眼神里有惊惧、有忌惮,唯独没有丝毫的愧疚。
带着她自己也没预想到的沉静,月影无动于衷看着张甫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着他用张皇失措的声音问自己:“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月影不答,反倒柔柔握住张甫杭手腕,她的力道竟出奇得大,张甫杭被她控制住,动弹不得分毫,只能畏畏缩缩看着她,听月影道:“皇上判了你午门问斩,你爹却被皇上勒令在三川待着,不得回京,还如何救你呢?我前思后想,虽说问斩也是死,可总是没亲手杀你来得快活——”
她取出一个匣子,素白的手指挑着琴弦:“记得吗?这琴弦还是你送我的呢!世人皆知我爱琴弦,因为贪图一晌贪欢,便妄想用琴弦换人心;那我便作为回报,用他们送给我的琴弦了结他们的性命,如何?”
她的动作快得可怕,一双手猛地绕到张甫杭身后,那手素净漂亮,有着弹箜篌者独有的修长,此刻却如索命修罗;细而韧的琴弦绕过张甫杭的脖颈,一寸寸陷进血肉,最后,割破血脉,露出森森白骨。
张甫杭瞪着双眼,跪倒在地,汩汩鲜血如同解冻的溪流,奔腾不息;脖颈上巨大的黑洞好像在代替主人发出濒死时绝望的哭喊。
月影面无表情的收了琴弦,重新放回匣子里收好,认真细致地洗干净双手,如来时一般,孤身一人走进茫茫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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