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色人影落定在他面前,张甫临心中悲痛,想着十五载人生就要在此做了解了。却听那蒙面女子的声音竟然有几分熟悉:“去一边躲着,别出来。”
他一愣,忙听话地躲到一旁,为那女子让出个战场来。
十六瞥他一眼,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猛地拔剑而出,剑在她手中舞得飞快,如同蝴蝶振翅般令他眼花缭乱,剑身带起阵阵冷风,风鸣尖利,伴随着洋洋洒洒的血。
来人的脖颈被十六干脆利索地割断,喉咙彻底断裂,唯独后颈的几分骨肉将脑袋和身躯连接在一起。血如同瀑布一般爆裂而出,霎时间喷洒在杀手身边。
那断了喉咙的人竟没有立即死透。他瞪大的双眼里装满了绝望的神色,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似乎在乞求十六给她一个结果。
十六歪歪脑袋,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呀,抱歉,我武功一般,割不利索。”
她再次挥剑,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朝着对方脖颈挥下去。终于,他在十六冷淡的神情中停止了浑身的抽搐。
林间又跃下十来个黑衣人,皆是同十六一般无二的黑衣装扮,训练有素、分工有序,没一会儿工夫,林中就已经是遍地横尸,只是这次的死法参差不齐些,除了十六是干脆利索凭借着利刃与蛮力断人脖颈,其他的都是断胳膊少腿、身上被捅满了血窟窿。
这批人清理了杀手,一个貌似是头领的过来与张甫临行礼:“张公子请随我们走。”
亲眼目睹了一场杀戮,一场干脆利索、血流满地的杀戮,听见有人提到自己,张甫临忙连滚带爬地从灌木丛中爬出来,连着后退几步,怎么也不敢心安理得地受这一礼,只摆着手答:“我乃一朝廷罪犯,怎能随意离开。”
见劝不动,十六一把摘了面罩,无可奈何道:“是公主让我们来的。”
几乎是反应了一会儿,张甫临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十六”与自己记忆里的“十六”确实是一个人。他结巴着与十六打招呼:“小……十,十六……”
“不是与你说了要保护好自己吗?”,十六冷冷朝他一瞥,顺手撕下张甫临半块衣袖,手脚麻利绑在他伤口下止了血,简短对他道:“赶紧跟我们走。”
张甫临脑子乱作一团,忙问:“这杀我的人是谁?”
“不知道,你两位父兄死得蹊跷,我们殿下以防万一,派了队人马保护着你。”
“那不留个活口问一问?”
十六像看傻子一样眯他一样,摇摇头,像是在看孩子一般,给他解释:“杀手嘴里套不出话。”
“那你呢?”
哦,是了,十六和画柯都是在杀手组织里长大的,他们那个神秘的主人要求他们做事干净利索,杀人也要一刀致命,故而组织里人人都能一剑封喉。后来大晋查封,十六和画柯才十二三岁,自然被忙于撤退的组织抛弃,是穆轻眉从满地的死人堆里捡回了还有半口气的他们,也是穆轻眉从不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杀人工具,而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人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世间。
“我杀人,非为财。”,十六简短回答了张甫临,再一次提醒他:“走,收拾东西。”
张甫临心中却满是疑惑和诧异,仍旧止不住问她:“我走了怎么办?”
“张甫临已死,我们会安排好尸体,打点好狱卒。”
所以,原来无论是兄长死后的无人问津、父亲毫无反抗便当即自杀,还是他张甫临失去身份逃亡人世,都是一样的命运——成为当权者手中的弃子。
只是张甫临始终想不通:“杀我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杀我?他们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十六摇摇头,似乎有些同情,只说:“恐怕只有你的父兄知道。”
路途遥遥,圣心无情,张甫临从不曾料到自己还有归乡的一日。
他到了京城的时候,正赶上会试放榜。
文人学子们满街乱跑、奔走相告,或者哀哭,或者狂喜的癫狂之状,如同一出出闹剧,在京城每个角落上演。
一路来,张甫临的情绪一日一日地沉寂,像是蓦然想透了许多东西,知晓了这些人勾心斗角的暗箱操作,看着十六的神情里也再不复有彼时的心悦。
这一切似乎都在十六预料之中,她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护送张甫临的任务,不曾有半点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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