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无月,酷寒。
这个时节的天气,本应还带着盛夏的最后一丝余热。
但是,当全球百分之七十的植被全部消失,当厚重的云层常年赖在空中不肯离去,当空气中到处漂浮着沙尘、絮状物以及不明病菌时……
以往晃眼得甚至令人有些厌恶的阳光,已经变成了奢侈,与人类分别很久了。
现在的白天,没有明亮一说,只有昏暗,以及更加昏暗,只有极少数光线可以突破云层的重重封锁,顽强投射出来,给这个即将死亡的,满目疮痍的大地,洒下一点安慰。
可惜,微弱的光明,驱散不了天地间的酷寒。
一片旧时代的文明废墟中,方鳞正步履蹒跚地走着,穿着厚厚的作战服,手持一柄断刃,嘴唇满是皲裂,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急躁。
与同伴失散后,他已经五天没有找到可饮用的水源了。
而此地距离镇上,徒步起码还要走上三天,他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当然,水其实是有的,而且大把,这里的环境是旧时代的某个城市,怎么可能会没水,只是,那些泛着荧绿色光芒的水,是让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自我了断用的……
巨量的核污染让这颗星球上的水全都变成了要命的毒药,但凡是未经处理的水……谁喝谁死!
而哪怕是经过处理的水,其实仍存在不少核污染,只不过暂时喝不死而已……
至于纯净水,方鳞真的忘了记忆中的纯净水是什么味道了。
清冽?甘甜?
这些词汇已经彻底与幸存者们绝缘了。
不过世事就是那么的不可预料,方鳞没有想到,两小时后,他不仅发现了可以喝的水,而且,竟然还疑似是纯净水!
这是一间黑暗,阴仄,潮湿的深层地下室。
一名左眼浑浊灰白,嘴巴有些歪斜,嘴唇全是皲裂破口的青年,正举着一个老旧手电筒,将泛黄灯光打在破旧书架上的那瓶透明液体上,满脸惊喜。
他就是方鳞,常年饮用含辐射水,让一个原本相貌英俊的青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没有开封,没有微小生物,没有该死的荧绿色辐射,居然真是纯净水!”
瓶内纯净透明,瓶身依稀可见“某某山泉”字样,这让方鳞忍不住咧开了嘴,激动不已。
皲裂的嘴唇瞬间又多了好几道血口子,一股铁锈味当即在鼻息间蔓延。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不停变幻着手电筒的角度,照射着那瓶透明液体,目光极为专注,仿佛正观察着什么珍稀宝贝。
灯光透过液体,在半腐朽的书架上折射出的些许光晕,在此刻的他看来,简直就是黑暗中的曙光!
“该死的世界核平!”
照例咒骂了一句,方鳞迫不及待地拧开了瓶盖。
这句话是幸存者们饮水进食前的标配。
小心翼翼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后,方鳞将瓶身倾斜,让纯净水丝丝流入口中。
“好甜!”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可能就是幸福的味道。
可惜,许是因为血腥味的刺激,地下室的黑暗角落陡然亮起了两点猩红,伴随着“吱吱”的凄厉尖叫,两个红点以极快的速度朝方鳞逼近!
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来,方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不是因为被袭击,从叫声就可以分辨出这只是常见的变异鼠,遇到它,有些威胁,却并不致命。
真正令方鳞呼吸都要停滞的是,好死不死,手中的水瓶居然正好被变异鼠的利爪给划到了,断成两截,而他抓着的……只是上半截!
幸福只享受了短短一瞬,便全部洒落。
方鳞当即甩开抓着他手臂噬咬的变异鼠,不予理会,快速趴在地上,想要舔舐洒出的纯净水。
大不了再被咬几口,反正以现在人类的身体,绝大部分病菌进入体内反而无法生存,被变异鼠咬伤只是咬伤,可水要是没了,是致命的!
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一瓶没有受到核辐射影响的水,这要是没了,他可没有把握在渴死之前找到第二瓶!
可惜,舌尖触碰到的,只有微微湿润的泥土……
水,全部渗进了泥土里。
“不要……不能这么对我……”
方鳞宛若疯了似的,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甚至用手将渗了水的泥土扣出来,不断放入口中,似乎这样就能重新将水汲取出来一样。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脚下的土地也是干涸到出现皲裂,这么点水,早就没了!
“我杀了你!”
方鳞发出凄厉绝望的嚎叫,一把抓住了循着血腥味,再次咬上他手臂的变异鼠,用力一捏。
顿时,血肉横飞,骨骼碎裂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瘆人!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不对,也对。
世界核平之后,巨量的核辐射致死了百分之七十的地球生物,而剩下百分之三十的生物也没好过到哪里去,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其中亦包括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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