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串绢子鱼儿灯高高挂起,整个花厅金红璀璨,光华煜然,许锦书精心妆点打扮,端坐花台上,素手执琴拨弦弹唱。
墨觞鸳照旧稳居柜台后,身边陪坐的是盛秋筱与沈渊。秋筱一舞方毕,一身桃红满地梅花束腰薄衫,洒金凤尾裙,松松罩一件水红对襟长褙子,香粉胭脂扑开作飞霞妆,云鬟高耸,衬着容貌格外娇嫩妍好;沈渊则换了家常打扮,打散发髻,少饰珠翠,刻意往角落里坐。
许锦书演奏的仍是那出《琴挑》。这样的曲子,放在青楼本不十分相宜,经由她的唱腔一润,平白添了四五分悱恻情致。阁主夫人见多识广,还是忍不住由衷赞叹,这位许娘子的嗓子当真是羡慕不得的银声缕调,丽质天成。
秋筱同许氏一屋研习,早早就知道她善于歌唱,只是不多张扬罢了。
“夫人所言极是,许妹妹是的确不可多得的妙人,只是我曾听妈妈提起,小姐的评弹也是一绝。”盛氏姑娘简短一两句,既迎合了墨觞阁主,又奉承了小主家。
沈渊听着提及自己,一言不发只是笑,伸手俏皮地点一点秋筱额头。
墨觞鸳看着两个姑娘家,目光温和,最终落在养女略见蜡黄的脸上,语气颇为爱怜:“你这小姐最是让我不省心的,她若有你一半的康健活泼,我也算要烧高香了。”
“夫人有了秋儿,便来嫌我了。”沈渊本支着额角合眸发懒,闻言挑一挑眼帘,拣了颗胡桃拿在手里,“我就像它,爱的人千万珍惜,还要拿去盘玩。不爱的人只管砸了,满足了口腹之欲,还要啐一口,嫌开它费了手。”
“这丫头,嘴忒刁了。”墨觞鸳佯装不悦,拿了胡桃夹子,“啪嗒”搁在沈渊面前,“说得头头是道,这胡桃你自己开了去罢,别叫这些小的伺候你。”
秋筱陪着笑,伸手去拿那夹子:“我哪当得起小姐一声'秋儿',夫人既说小姐体弱,开胡桃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吧。”
沈渊一把挡开,捉了夹子笑道:“我还偏喜欢亲力亲为,这小胡桃皮儿脆得很,一夹就碎了,别弄你裙子上,抖不干净。”
新打的小胡桃皮儿果然薄白松脆,夹子稍用劲一挤就凹下斑斑裂痕,若留心瞧一眼,不难发现那碎片儿薄得像纸,换作力气大些的人,兴许空手一捏也就开了。
绯云躬身递过小瓷盘,盛着碎开的胡桃自去挑拣,拨走皮儿,留下脆香酥松的果肉。
花魁显然没寻准门路,每打开一个都要掉出许多细屑。她却乐此不疲,像在摆弄好玩的物件。墨觞鸳不管她,秋筱看不过了,干脆挽一挽袖口,和绯月一处挑挑拣拣。
玉白小瓷盘里垒了半碟子胡桃肉,许锦书早一曲终了,下台不知去了何处谢恩赏,厅上笙歌也差不多意兴阑珊。
沈渊终于放下夹子,拍拍干净手心,和墨觞鸳讲了一句,要同盛秋筱上楼去说话。秋筱早先已谢完了客,阁主夫人答应得痛快,摆摆手放主仆几个一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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