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三个丫鬟都笑了,好生关了门,各自打点屋里杂活儿。绯月继续剥那金黄柚子,艳艳的水红色盛在白瓷莲叶大盘里,点缀几枚翡翠青枣,煞是好看;小菊仍被遣了出去,到后院灶上帮手。
沈渊自去挂好琵琶,又嘱咐水芝,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瞧一瞧阁主如何。两个人虽然不是亲生的母女,她跟在墨觞鸳身边数载,得了口手亲授,操持理事的风格心思如出一辙。
盛家的人浅薄粗鄙,起先看着冷香阁的装潢富贵,瞬间起了巴结之意,当着墨觞夫人的面,满嘴奉承,满脸陪笑,尽言什么风雅、高雅云云,总之绝口不提半个字的“下三流”、“娼寮妓院”之类。
然而,一离了外人,独自对着亲生的女儿,眼见达不成目的,他们便要扯去伪装,露出真面目来。
水芝是阁主身边体面的大丫鬟,听见动静不对,立刻进去查看劝阻。即便对着她,这家人也不啻恶语相向,更纵容小儿学那街上饿极了发癫的疯狗——小小年纪便满口污秽,水芝听不过喝止他一句,一言不合,他就扑上来,狠狠咬了大丫鬟的手腕。
这样的人家,即使那么一星半点,沈渊就算顶着青楼里花魁娘子的名头,也是万万不可沾染上的,只可在背后下一下功夫,且非得名正言顺,一着中的。
冷香阁是青楼,盛秋筱始终是盛氏女,一脚迈出了大门,后路如何,都轮不到外人置喙。盛家要接走女儿,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反而是冷香阁,如若拦得紧了,没准还会落个“逼良为娼”的恶名——正像打蛇打不中七寸,反是会被咬一口的。
她深谙此理,是以专拣厉害的赵妈妈,才引着盛家的人彻底急火攻心,言行不知轻重,不顾头尾,冷香阁正好抓着把柄,以自保之名出手收拾。
于收尾这事儿上,沈渊自然不会露面,旁人并没有足够的分量,唯有墨觞鸳身为东家,假作闻声而来,在恰好的时候进去,看见满屋糟乱的糟乱,受伤的受伤,无论拿人赶人,都算顺理成章。
州来山庄的野羊送得正当时,后腿肉快刀片了卷子,配上墨觞阁主那儿存的雪球白菊,刚好烫个菊花锅。沈渊也是掐准了时辰,先滚上汤锅,再一壁亲自去墨觞鸳出面调停,一壁叫绯云带人去后园,片好了羊肉,分两份备下。
是以墨觞阁主的“及时赶到”,不过是墨觞花魁的小小算计,雷厉风行地将盛家夫妇两个并那小孩“好生送下去,上茶安抚,施药休息”,叫盛老太“莫要焦急,有话都好商量”。
水芝心眼灵透,只需小阁主三言两语、稍加点拨,已然明白了个中关窍,连赞小姐聪慧,母女连心,乐呵呵地去了楼下查看。
不多时,这些新鲜出炉的消息便传回来,墨觞阁主心平气和,言笑端方,与盛老太“商量”了不出十句,对方便眼神躲闪,言辞支支吾吾,忙不迭嚷着要家去了。
“越是轻薄肤浅之人,越不惧威力压制的,反而是稳如磐石的敲打,才会叫他们无所适从。”沈渊语气淡淡的,显然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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