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尹淮安已经开始哽咽。他怨恨的是温施骑驴找马,两面三刀,损了州来山庄的颜面,害得尹老庄主愤懑。梅姑娘却还是好的,外人再怎么说她眼高于顶,他还是愿意信守承诺,赔她那支打坏了的草虫钗。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淮安,这不是你的错啊。”沈渊感同身受,坐到他身边去,伸出手隔着衣衫握着他手腕,传递给他一点杯水车薪的温暖。
她后悔,不该追问太多的。尹淮安说,无妨,这事儿他和谁都没法倾诉,憋闷得难受极了,难得沈渊愿意听,他就愿意都讲出来。
当时,那个人牙倚着柱子晃脚,斜睨着状如疯妇的梅姑娘,讥讽她还是老实点。送她去奴隶市场的人早早把话说绝,这是个不知廉耻的破烂货,别让她被卖得太舒服了。
尹淮安丢了几两碎银,换来人牙的实话。送梅姑娘来的人,正是富安伯爵府前门的一个管事,还有一个很体面的婆子,估计是伯爵夫人身边的。两个人毫不避讳,直言这个小娼妇勾引他们家公子,养了她在外面,不料东窗事发,立马被五花大绑了,卖到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一个商人家的庶出,还想爬我们公子的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胡老八,你长点眼色,给这位大小姐好好挑个人家。”
婆子说完,鄙夷地瞪了温梅一眼,厌恶之如污秽。那姓胡的人牙精明,三言两语套出来前因后果,卖了尹淮安一个人情,一并告诉了他。
原是梅姑娘被生父卖给了刘牙婆,始终转不出手。接连碰壁,刘牙婆气恼不已,梅姑娘身上挨了不少打,熬不下去,便给牙婆出了个主意,匪夷所思,却见了效。
富安伯的那位小公子贪美色,对温家小姐念念不忘,得了无名帖子便兴冲冲去赴约。刘牙婆到手一笔不少的银子,转眼就跑没了影儿,温梅也如愿以偿,被安置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做起了半个外室。
伯爵府本来就有亏空,小公子要养温梅,少不得大把的花销。伯爵夫人很快发现端倪,雷厉风行带了人去。事发当天,温梅被拖到大街上,声嘶力竭,双目赤红,直到被堵了嘴塞进车,始终没见到她的小公子露面。
一个闺阁女儿,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谋划?简直……比说书先生的话本还离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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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一直觉得,墨觞夫人的选择是对的,温梅无论品性如何,名声既然被传成那般,必定不无道理。乍一听说这么多波折离奇,和从前的观莺相较,堪称有过之而无不及。
尹淮安酣畅吐露了一番,咬着牙根,弓着背隐忍发颤,整个人几如虚脱。沈渊握着他的手腕,都能感受到其上青筋暴露,冷汗淋漓。
这种痛苦深入骨髓,是震撼,是怨恨,是素昔执念的骤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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