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墨觞家的日子十分忙碌,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提前进入一家之主的角色。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墨觞鸳去悲伤,父母也似商量好了,半句不提夫家之事,只叫她专心持家理账,切莫手生,出了差错。
她明白的,是父母的良苦用心。多少次前去送账,她隔着琥珀屏风,听见老两口沉重难自抑的叹息。
春秋变更,当初雷霆之势的新帝都熬成了儿孙绕膝的老皇帝,新一轮的夺嫡在悄悄酝酿。墨觞老爷子时常感叹,幸而自家不是皇商,不至于当了炮灰还不自知。
是的吧……墨觞鸳悄悄赞同,精神却愈发紧张。
街上水乡景致旖旎如初,千里之外京城是否刀光剑影,都穿不透这道温柔多情的屏障,扰了人们的一场清梦。
又可惜,事与愿违,天公永远不作美。
大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那是皇帝改元的第一个四月,残雪融尽,倒春寒来势汹汹,暖炉地龙久久撤不掉。墨觞宅向来不吝惜取暖银子,后门上送来新购的青冈炭,管家领着小厮们正忙碌,忽然闯来一伙不速之客,溜着炭车边缝挤进门槛。
“夭寿啦!这么大个富贵人家,教出来的好女儿,活生生要冻死公婆!”
为首的是一对老头老太,粗气大嗓,膘肥体圆。那老太吃得尤其肥壮,三扭两扯咕噜滚进院里,二话不说,一屁股蹲坐在青石砖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天抹泪。
管家小厮面面相觑,措手不及下竟没认出是谁。莫非是哪个庄上的老奴,闺女送进府来当差,便不管爹娘了?
仔细一看,倒也是不像的。这二人虽言谈举止粗鄙不堪,穿戴却称得上讲究富丽,一应的绫罗厚缎,貂皮大毛。地上的老太身子滚圆,脑门肥硕,勒着一条足有二指宽的抹额,镶满了大珠,甚至有逾矩之嫌。
“看着像是……”
有机灵的小厮凑上来,和管家附耳言说。
管家听罢,立马皱起眉仔细辨认,确定了是大姑奶奶那难缠的前婆家。
不怪管家认不出,墨觞鸳出阁之前,他可是忙前跑后,帮着老爷老夫人打点过的,那时候亲家公婆还精瘦,看着是很勤勉老实的庄户人。那会儿,他还和墨觞老爷子说,这门亲事好,亲家虽然家底不厚,可是为人实在,儿子也出息,大姐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了委屈。
天地良心,真是猪油蒙了心,他竟没瞧出净是些泼皮无赖。也真是奇了,这种爹娘,能教养出姑爷那般上进的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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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大姑奶奶新寡,回娘家来安身立命,只想要一份安静的,谁知这户人就像口粘痰,沾上一点儿就擦不干净。
好在给足了银子,也就能打发走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这户人居然又来打秋风,瞧这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想来是拿着墨觞家的银子,只知道吃喝享乐了吧。
每每接济的时候,墨觞鸳都明白告诉过,让他们拿着钱,好好买几亩旱水田地,不啻自己耕种,还是雇些佃户;或者做点小生意,墨觞家也能帮衬一二,左右是足够他们养老傍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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