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烨赋在自己心中找了诸多借口,却最终还是被她声音中沉重的疲惫击溃。
是啊,若他乔家还是以前那般家大业大,护佑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自然不成问题,可现在早已不是从前。
那一晚,虽是乔烨词引狼入室,但他乔家确实任由贼人长驱直入,十几条人命尽在他人手心,任凭打杀,毫无反抗之力,他就该明白,乔家现在不过是看起来还算好看的空壳罢了。
而且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自保都不暇,又哪里有余力顾及他人呢?
他不得不承认田秀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哪怕是他拼命反驳也没有办法去相信乔烨词不会去害别人,毕竟他有太多前科摆在眼前。
可以说,田秀只是牺牲了他一个人的命却可能拯救了更多人,而且也是真的让乔烨词得到了解脱,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她的做法都是对的。
可是,他心里就是如此不甘心,或者说他心里一直都在憎恨,但也是在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过来自已其实一直憎恨的,并不是田秀,而是他自己。
他憎恨自己懦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却在自己手中破败、衰落却无力挽救;他憎恨自己的心胸狭隘,若是他能早一点发现乔烨词的变故,或许就能及时拉他一把,不至于让他走上歧途,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最恨的是自己的优柔寡断,他其实在心里从一开始就隐隐认同田秀的做法,但是他不敢,他选择了逃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是自己逼得她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害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在坐收一切渔翁之利的时候,反过来责怪她冷酷绝情。狠狠的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又补了一刀,真是,何止的卑鄙无耻,虚伪下作!
乔烨赋又开始哭了起来,而且哭的比上次还要厉害。
他跪在地上,头就磕在自己的脚边,泣不成声。
田秀只当他还是放不下,但是自己可是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如果还是解不开心结,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她抿着唇,眼睛落在乔烨词的墓碑上,咬了咬牙,道:“这事本就全责在我,跟你没有关系,若是你实在怕老二死不瞑目,那就等我死去之后,把我埋在他的墓边,我们之间的孽债我自亲自与他说个明白!”
反正自己那个时候肯定已经到了下个世界了,她才不要陪这个混蛋呢!
乔烨赋心中更加悲痛,他羞愧的跪在地上,越发不敢起身。
“是我们做儿子的不是,怎敢劳您死后都不得安宁?”
这副迂腐的样子真是让田秀默默翻了不知多少次白眼,她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背,十分认真道:“只要你以后能够不要想现在这样一根筋,能够更加开明、积极、认真又负责的活着,最好能够多关心一下自己和家人,就算是我现在去了,也已经很欣慰了!”
“......是,我必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
乔烨赋并未将田秀说的后半句话放在心上,在他心里,那就是一位长者对小辈最无私的关怀——明明自己都那样过分的对待老太太了,但她最后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和家人,真的是太大公无私了!
他心中既是惭愧又是感动,导致田秀在他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若是此时有一个能够测算好感值的机器话,那绝对是百分百,都快要破表的程度!
不过即使没有测算的机器,但他对田秀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具体表现就是他现在对田秀更加敬重,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便是他之前有所不愿,但只要田秀张嘴,他就会立马改变主意。
比如本来在报社工作的大女儿乔珍珠非要到前线去采访;而二女儿乔宝珠也一改懒散的性格,去报名学习了医护知识的专业培训,不出意外,以后应该也是要上前线的。
那可是随时都面临着着有可能掉脑袋的风险!
乔烨赋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去送死,柳娘也是差点哭坏了一双眼睛,但两个丫头都执拗得很,说什么都不肯妥协,没办法,他们都求到了田秀的面前。
田秀想了好长时间,左看看一脸愁苦的两个大人,再右看看一脸坚定的两个孩子,终是叹息一声:“既然你们坚持,那边去吧。”
“老太太!”
柳娘惊呼,惨白着脸快要昏过去的模样,田秀一瞬有些心软,但还是劝道:“她们两个是我一手带大的,论舍不得我不比你们两个亲爹娘少。”
“但孩子终究是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做大人的护了她们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放手了,也只有他们自己撞的疼了,才能飞得高,飞得远,等他们飞得累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柳娘无法,只能看向自己的丈夫求助。
但乔烨赋低着头,挣扎许久,最后只道:“若你们答应我,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保持书信往来,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同意......让你们去前线。”
“是,我们都答应,谢爹娘体谅成全,也谢奶奶为我们说情,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两个孩子一脸感动,谢过爹娘之后,就齐齐扑过来,如幼时一般一左一右的把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上,撒着娇。
这相似的情景让田秀忍不住鼻子发酸,她连忙找了个借口,“好了,既然已经准备要走了,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们就都去忙吧。”
柳娘带着两个孩子告退,她留下乔烨赋,感叹道:“我真没料到你竟会同意。”
乔烨赋却道:“我只是在想,既是老太太也同意,那便错不了。”
“而且我也相信孩子们,有您在,她们就一定会回来。”
田秀哑然,实际上,自从乔烨词没了之后,她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这熟悉的感觉,说不得她哪一天就不在了。
可听到这样的话,她又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再坚持一下,或许等两个丫头回来,或许等她把他们都安全的送到国外,再或许,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国家安定了,自己再走也不迟。
可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哪怕她重重的掐着自己的大腿,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终是扛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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