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渠眼睛中汇满了光,似乎又想到年少的时候这位调皮的陛下是如何招惹自己的,“陛下不会反悔,凡是我要求的,陛下都做到了。如今,我想要陛下答应我,留攸宁一条性命。”
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要睡着了。
“不,阿渠,因为你我才接受他,若你不在了,我是不会接受的,阿渠,你撑一撑,你知道的,你这是心病。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的,阿渠,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承德帝放下怀中的阿瑶,哭着握住苏渠的手。
“阿渠,你不能这么残忍,你这是要带走我的命啊。”
阿瑶看着自己的母后,苏渠看向门口,似乎要保留力气,并不再开口说话。
等了许久后,叹息一声,“等不到了啊,阿瑶,要对你皇兄好。”
那声叹息,久久回荡。
直到内室的门被打开,攸宁喊了一声:“母后...”方才消散。
周大监看到了顿时明白,直接跪下,身后宫人见了,亦是跪伏一地。
“皇后娘娘,崩!”
伴着一声声传呼,阿瑶与攸宁换上了重孝。
阿瑶看着那个棺材,却死活落不下眼泪来,母后是什么概念呢?
一月里见的次数超不过一手之数,唯二的两次亲近,一次是学走路,一次是教自己习字,那时候真温暖啊。
她还没来得及学完孔孟之道,却也粗粗懂得什么是三纲五常,在那为数不多的温暖时间,甚至对母亲的概念有些模糊,此时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攸宁哭得伤心,虽然每次请安母后总是淡淡的,可每次都会问自己起居如何,功课怎样,赏赐也是一件接着一件,小心翼翼地送来,却都是实用又精美的物件儿。
阿瑶听着满堂的哭声,哀哀戚戚,身后一众没见过的命妇,甚至要哭的闭过气去。她垂下头,为什么...我不想哭呢?明明我与母亲比之她们更加亲近...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可也清楚,这个场合是不可以问出这个问题的。
七日祭后,承德帝突然大怒,下令拆除所建寺庙,可没一会儿又大哭起来。
周大监看了,实在不忍,想着陛下平日说到底还是最喜欢小公主,便让人将小公主抱来。
承德帝看到阿瑶,抱过她。
“阿瑶,你母后走了,朕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若我们一同去找你母后好不好?”
阿瑶看着自己的父皇,甚至那是一种悲痛至极的感觉,可是她还是哭不出来?
难道我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吗?自己受了委屈可以大哭出声,如今母后走了,我却连一滴眼泪都不想要掉?
“阿渠,我连攸宁都可以容下,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独留我和阿瑶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阿渠,你真是狠心,你真是狠心。”
偌大宫殿,除了承德帝的悲恸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他面前还有散落的酒盏,身上是浓郁的酒气,借着这股醉意,抱着自己怀中的小女儿,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吐为快。
“阿宁虽非我亲生,可我却不曾亏待他。阿渠,阿渠,你走了,我一定会亏待他的!”
阿瑶并不清楚自己知道了多大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又曾让她经历过多么难捱的一段时光。
已过而立之年的帝王还在痛哭,阿瑶学着之前他哄自己的样子,伸手拍着他的脊背,“父皇乖,不哭了,不哭了哦...”
“阿瑶,父皇没了最爱的人,你也没了母后。”
你也没了母亲后...
那些初时并不觉得难受的事情,在父皇口中说出之后,突然间就难受了起来。
以前想着没什么,可是此时阿瑶突然意识到,那个不常见自己的母后,以后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父女两人相拥而泣,殿外守着的周大监却闭死了嘴,所幸,今晚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否则这个秘密...
他打了个哆嗦,这个秘密,他会带到阎王爷的肚子里去,假装自己从未听到。怪不得小殿下的封号如此逾制,怪不得陛下从未如宠爱小殿下一般,宠爱大殿下,原来...都是如此。
隆裕太后从天虞山赶回上京,看着相拥而眠的儿孙,叹了口气,还好还有阿瑶。
次日承德帝酒醒后,依旧要将祈福期间的佛寺拆掉,隆裕太后大呼荒唐。
母子二人对峙良久,想到母后还在天虞山的大觉寺,承德帝颓下肩膀。
“朕求遍漫天神佛,愿以天子寿禄,但换与阿渠死则同时,然神佛负我,往后莫在我面前提神佛慈悲。阿渠在时,总劝我莫兴苛政,为万民积福,也为自己积福,我的阿渠如此良善,不知为自己积下多少福报,然神佛负她,寡人此后再不信神佛之说。”他整个人都少了那股精气神儿,挥挥衣袖转身进去。
述宸殿的大门缓缓关闭,隆裕太后看着抱在桂嬷嬷怀里的阿瑶,轻轻道:“将公主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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