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看了一眼在车队最前方,火势已经被扑灭,但是再也无法驾驶的军用卡车,再看看脸上还沾着一丝烟灰,显得分外狼狈的燕破岳,秦锋走前一步,低声道:“带上‘始皇’‘箭虎’‘天狼’,把那批看戏的小鬼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跑掉!”
燕破岳放声回应:“是!”
秦锋的声音小得只有在场极少数人能够听到,一直站在秦锋身边的那名大校,通过翻译听懂了秦锋的命令,他霍然转头望着一千多米外那片长满茂密丛林的山坡,再仔细打量了一下车队前行到山坡附近时,山坡居高临下对车队可能形成的完美攻击距离与角度,大校突然对着燕破岳这个刚刚在几分钟前,用枪托砸破他脑袋的可恶家伙开口了:“红绿黄绿绿,以三秒、四秒、二秒、二秒时间差,连续对空中发射这五发信号弹,然后对着你认为可能潜伏敌军士兵的位置,打一发红色烟幕弹,记住顺序没有?!”
在无线电广泛普及之前,任何一支军队都有属于自己的信息传递方法,用来打破距离束缚,对远方的部队进行指挥。就算是到了信息化时代,这种最原始的信息传递方式,依然在军队内保留下来,成为联系部队的最后一条纽带。
就是这短短的交代,对燕破岳来说,却无异于重如千钧。燕破岳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大校刚刚用烈酒洗过,依然渗着血丝,绽开的头皮上已经露出鱼腹般白色的伤口,他嘴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大校伸出他如公熊般厚大有力的手掌,在燕破岳肩膀上重重一拍:“北高加索出来的男人,都有黑海一样的胸怀,我们前一刻还是刀剑相向的敌人,后一刻就可能是一起喝着伏特加的兄弟!演习结束后,陪我喝酒!”
燕破岳笑了,他对眼前这名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校,露出一个大大的孩子气的笑容,用力一点头:“好!”
“裴踏燕!”
“到!”
“你带领‘踏燕小队’布防,保护联合指挥中心,同时派人向阿尔法和‘毒蝎’发送信号,要他们迅速归队,保护联合指挥部!”
裴踏燕脸色微沉,燕破岳主攻,他裴踏燕主守,这一攻一守之间,在秦锋大队长的眼里,谁更善战已经不言而喻。“是!”
核爆刚刚结束,无线电通信中止,阿尔法和毒蝎脱队,俄罗斯特种摩步分队与阿雷斯特特种部队在外执行任务,现在中国特种部队已经成为联合指挥中心唯一可以动用的军事力量。
秦锋在短时间内就连续下达作战任务,不容置疑的果断,混合着再无保留的杀气,从秦锋身上疯狂升腾,让在场所有人都嗅到了大战已开,敌我双方必将尸横遍野的血腥气息。
刘招弟匆匆赶至,她手中捏着一张刚刚勾勒出来的地形草图,这是她迟到了三分钟的原因:“队长,敌人很可能在前方设了埋伏!”
秦锋看了一眼刘招弟送到面前的地形草图,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理由?”
“这一次演习,我们遇到的敌人分别来自俄罗斯、中国和阿富汗,外加赶来支援的国际恐怖组织别动队,却唯独漏了哈萨克斯坦,但是我认为,在这场会牵动各国军事力量与恐怖组织的对抗中,哈萨克斯坦恐怖组织一定会出现,而且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
秦锋神色不变,就算是心理学专家,也休想从他的脸色或者肢体语言看出半点情绪波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足以让绝大多数擅长对上司察言观色并投其所好的“智者”感到气馁,“继续。”
“首先,战场选在哈萨克斯坦,没有理由战斗已经打响,本土恐怖分子没有行动。”
无论是刘招弟还是秦锋,都不再把这场演习视为演习,刘招弟已经开始直接用“战场”“战斗”来定义他们面对的一切,和秦锋这位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将相比,刘招弟这位新一代特种作战专家,更擅长运用数据和情报进行推理式分析:“哈萨克斯坦位处中亚,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家,在十六世纪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是突厥游牧民族,直到十八世纪初,才被当时的俄罗斯帝国吞并,所以哈萨克斯坦的文化属于突厥文化、伊斯兰文化和斯拉夫文化的结合体。这注定了哈萨克斯坦在中亚地区,受到的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分裂主义影响最深。哈萨克斯坦军事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就曾经当众说过,哈萨克斯坦每1408人当中,就会出现一个恐怖分子;二十一至三十九岁的青壮年人,占据了恐怖分子的百分之五十四!”
秦锋终于微微点头,有这些情报数据支撑,刘招弟已经有资格在这场战争中做出相应判断。但是旋即秦锋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我认为在两点钟方向的山坡密林中,隐藏着哈萨克斯坦土著恐怖分子,我让燕破岳带领‘始皇’‘箭虎’‘天狼’,合计八十七人,对他们展开攻击,而且下达了彻底全歼,不得跑掉一人的死命令,你认为我的命令,有没有过于严苛甚至是有些不可理喻?”
刘招弟不假思索:“不,他们能做到!”
秦锋的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旋即又消散开来:“理由?”
每1408个人当中,就会出现一个恐怖分子,这个由哈萨克斯坦官员说出来的比例是否正确,暂时还无从考证,但是哈萨克斯坦的恐怖分子数量绝对惊人,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现状。
而躲在幕后那位无论干什么,都会把恐怖分子优势最大化的演习推动者,必然会把这个数据引用出来,所以他们所处的哈萨克斯坦,境内隐藏着一万多名恐怖分子或者激进分子,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壮年,更拥有突厥游牧民族特有的强悍坚韧!
无论怎么看,在缺乏足够情报支撑的情况下,命令部队去进攻敌人隐藏的山峰,都是过于鲁莽的事情,就算是刚刚从军校走出来的菜鸟军官,都不会做出这么冒失激进的举动。更何况秦锋还对燕破岳下令,要将恐怖分子彻底全歼,一个也不许跑掉。
战场,是一名军官转变成指挥官的最终试金石。
平时指手画脚口若悬河,仿佛是孙武再世诸葛复生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也只有到了情况瞬息万变,每发出一个指令,每做出一个判断,都必须承担起失误、失败、可怕后果的战场,才能让真正的强者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灿烂。
而刘招弟,显然就是真正的强者。在这一刻,她的一双神情专注、沉静如水的秋眸中,闪烁着的分明是用智慧与知识混合着强大自信,终于形成的洞悉世事。面对敌方指挥官一环扣着一环的猛攻,面对秦锋步步紧逼式的提问,刘招弟非但没有紧张得顾此失彼,反而爆发出比平时更优秀、更敏锐的状态。
“哈萨克斯坦组建了三个旅一级特种突降突击部队,从规模上来说,这种空降突击旅和夜鹰突击队是同一级别。三支突降特种突击旅常年枕戈待旦,但是他们拥有的空中运输能力,包括伞兵空投和直升机机降,每次最多只能覆盖一个营。这种奇特的现象,可能就是哈萨克斯坦政府打击恐怖组织的战场折射……恐怖组织多如牛毛,但是数量太多,使得规模都不够大、一个营的空降特种部队已经足够把他们彻底吃死。还有,这里距离军用机场只有区区六七公里距离,就算恐怖分子背后的指挥官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在这里派出太多军队,我判断那片丛林里潜伏的恐怖分子,规模绝不会超过一个排。”
秦锋笑了,他真的笑了,他笑得开怀而欣慰。中国军官的退伍年龄,师一级为五十岁,由于他带领的部队特殊,可以再向后延长五年,而他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六年之后,无论他心里多么不舍,他都应该脱下这身军装退伍,让更加年轻力壮、更适应二十一世纪高精端打击时代特种作战的军官来接替他的岗位。秦锋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中国已经和平了十几年时间,而且随着国家的强大,这种和平岁月会不断持续下去,没有了战火的洗礼,只是从录像和书本中知道战争的新一代指挥官们,能否从他们这些老兵手中接过指挥棒,扛起十四亿人的守护重任?
今天,看着面前的刘招弟,他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和平,会让部队的战斗力大大降低;缺乏经验,会让指挥官在战争中犯错。但是同样地,这些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军官,他们身上也有着秦锋这些老兵所欠缺的优点,一旦真的战火重燃,这些拥有高学历、高素质的军官,会在战火中迅速成长,成为比秦锋他们这些老兵更优秀的指挥官!
想到这里,秦锋看了一眼带领两个排规模特种部队,准备对前方丛林外潜伏敌人发起歼灭战的燕破岳,以及现在还站在他身边的裴踏燕。燕破岳代表的是老一代特种兵,而裴踏燕则是代表着新一代特种兵,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燕破岳虽然和秦锋一样是老一代特种兵,但他的实际年龄比裴踏燕还要小一两岁,就因为年轻,燕破岳的未来还有着无数可能。
也许……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秦锋心头涌起,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想法彻底思考清楚,四十管火箭炮连环轰击时,那撕破苍穹的轰鸣声就再次传来,一百二十发火箭弹从车队头顶飞过,以天女散花般的姿态,对着车队前方不足两公里的山坡丛林展开了覆盖式轰击。
这赫然是俄罗斯特战摩步连和哈萨克斯坦摩步营联军,在接到燕破岳发射的信号后,对着敌人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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