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的人,是一个远在万里的女子。
车船很慢,有时每年只能等到一次消息,也许只是只言片语。
但这些,确是他几乎所有的乐趣。
他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一定很美,因为她的字美,文章也美。
时而“有匪君子,充耳璓莹”,
时而“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他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每张信笺的落款都是一个“吻”字。
吻,《说文》曰,口边也。
落款为吻,是说笺中字句皆如唇边之言,不吐不快吗?
上古字书又云:吻,免也。入之则碎,出则免也。
她是在暗示,让我不要去找她吗?
哼,的确,朕乃一国之君,亡国出奔,于理不合,于礼亦不妥。
但是正值仲春,奔者不禁,朕要奔来见你,看你又能如何躲我?
“大王?大王,可是老臣所谏有悖风化,其言不妥吗?”
老帝师听得司煊蒙哥半晌无语,不知他早已神游天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司煊蒙哥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赔笑道,
“妥!妥!帝师所谏大善,正合我盘古国敦朴之风!
本月天下大赦,各部落甄选适龄男女以襄仲春之会,
媒聘以礼,奔者不禁!”
司煊蒙哥宣罢,立刻转身奔回住处。
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将一众侍人也惊得不知所措。
这位盘古国的新君在自己的书架上反复翻找,终于翻出了最近收到的那一张信笺。
信写在羊皮纸上,用的也是一种不常见的字体,字形和句法不知为何,也与通常的汉语有异。
书云:
你的生命中是否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你们没有见面,没有通过电话,没有发生过故事。
可是你却真真切切的在乎过这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他对你说:
“嘿!我们奔现吧。”
司煊蒙哥将信笺看了又看,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似乎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思。
他随手抓起一只五尺红珊瑚,将它砸得稀烂,然后用珊瑚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在那信笺的反面拼出一行字,再熬了琥珀油将那些珊片固定封好。
一行红字跃然眼前——
《我们奔现吧》,
他要给这个故事加一个名字,
然后,他自己去做故事的主角。
仲春令月,奔者不禁!
堂堂盘古国的小王子,化妆成了普通水手的模样,瞧瞧地混入了婆罗洲的商队。
盘古国固然是大国,其纵其横,皆逾千里。
但是他要去的地方,却是一方更广阔的天地。
按照那些商队之前向他描述的,此行要经过大归墟海,婆罗洲,大汉南海。
路途遥远,天地无情,每年都有许多商船没于瀚海,全员葬身鱼腹。
风雨惊涛,疾疟横行,来到煊州的商旅,每次都会换上一半新面孔。
司煊蒙哥并不是第一次生了远渡重洋的心思,
他一直在向师傅了解相关的信息,向来往商贾学习海上生活的技巧,
他对所有的风险都已了然,但他依然放弃了王的尊荣,只是为了那一个在他心底真真切切在乎过的陌生人——
吻妹。
权且这样称呼她吧,总有一天,她会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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