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紧握着手里的剑,他急于想要一雪前耻,想要一剑刺进巴图的心脏里,但他不知道马上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巴图。
或许他希望面对的,是一个吓破了胆,丧失了斗志,却还称得上完整的巴图·鄂勒金,这样的话他就还有机会堂堂正正的赢下一局,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圆满的结果。但或许他更希望面对的,是一个喉咙已经被长牙咬穿的巴图,奄奄一息留给自己刺上最后一剑的机会。
他握着剑的手甚至有些发抖,他挑开门帘冲进帐篷,又带着失望和解脱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心情退出帐篷,连续几次之后,终于在角落里的一顶帐篷里找到了巴图。
……
巴图·鄂勒金,这个从草原上来的巨人此时正半瘫着躺在地上,他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血从指缝里缓缓渗出来,另一只手挣扎着按住地面,还在试图爬起来,他恶狠狠的盯着尾香——尾香就在他的旁边,长牙上还有血的痕迹,她用前腿的爪子挠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吼声。
巴图看到江晓俞跟在山岚的后面进了帐篷,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一只旧木箱上,喘息着说:“卑鄙……你……你们用麻药对付我,这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打……”
“卑鄙?”山岚往前一步,把长剑搭在了巴图的肩膀上,“你们从山谷上面抛下那张网的时候,不觉得自己也很卑鄙么?嗯?”说话时山岚手上使劲,用钝了的剑刃便陷进了巴图脖子上粗糙的皮肤里,一丝鲜血顺着剑刃洇开。
“我们……只……只是想要生活,无论有多狼狈,我们放弃了所谓的尊严和人格,只是想……”巴图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可你现在只是想杀了我,对么?”
“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死我么?”山岚愤怒的喊道。
“没有……”巴图摇了摇头,“我给过你们选择了,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一起……艰难的,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一起活下去。你只要也放弃你的人格和尊严,就可以了……难道这不应该么?我们……我们总是要失去什么,才能得到另外的一些东西,凭什么我要失去那么多的东西才能活下来,难道这世界只是对我一个人这么不公平么?”
山岚先是不屑的冷笑,轻蔑的“哼”声从鼻腔里喷出来,又在头盔里变成空荡荡的回音。但片刻之后,他却感到持剑的手不再那么充满力量了,他觉得自己犹豫了。
“作为这个鬼地方的头领,我想要的,不过是钱、一个新的弟兄、甚至一个新的头领……而不是你们的命。”巴图摇了摇头,接着说:“在这个末日般的世界上,活着太难了,我们必须用力抓住每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巴图的话乍一听起来似乎只是癫狂谵妄的胡言乱语,但细想起来,却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道理,帐篷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们都被这如墨的世界染成了黑色……”巴图咳了两声,看着江晓俞说:“这是那个混蛋典狱长经常说的话,你还记得他么?”
江晓俞愣了一下,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个典狱长了,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间牢房,正如巴图所说,无论什么人也都会在那种地方被染成黑色的。“你走吧。”他低头把目光移开,小声的说,他突然觉得巴图是个相当可怜的人,尤其是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木雕——从王城逃出来那天,除了那个半身像,巴图给自己雕了一匹小马。
“去永夜城找你弟弟吧,其实你不用非得这么活着,往东南方向走,什么时候你觉得死亡的气味令人窒息,那就说明你到了。”江晓俞说。
巴图看着江晓俞和山岚的眼睛,然后不顾剑刃还在脖子上摩擦,连滚带爬的撞出帐篷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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