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屋的时候纨青正在卸妆,说实话,我觉得她还是素颜好看些。她本来就够白的了,那些颜色生硬的脂粉把她的脸衬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花蓓,来帮我卸妆吧。”
即使已经过了一天,我还是克服不了一听见自己名字就起鸡皮疙瘩的生理反应。
我唯唯诺诺地走过去,上手把她头发里的金钗卸下来放在桌子上,纨青轻轻叹了一口气:
“花蓓……”
“等一下……”我赶紧叫停,“你……姑娘要不要换个称呼叫我。”
“你想叫什么?”纨青回过头来看着我,有点奇怪。
“嗯……一般红绡院这种地方的姑娘不都该有个花名吗,你看我花蓓花蓓的叫,多土啊,姑娘你给我起一个吧。”
纨青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几圈,有点遗憾似的回过头去重新看向镜子,开始擦拭自己嘴上的朱红色,“没想到你能适应的这么快。”
我这才恍惚想起这副身体从前也是个坚贞不屈的女子,自己好像有点崩了人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戏:“今天下午听穗儿说了,是纨青姑娘救了我,我自然就是纨青姑娘,是红绡院的人了。”
“也好,总比你先前寻死觅活的强。”纨青叹了口气,“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姑娘你看,依依怎么样?”我妄图换回熟悉的名字。
“依依……”纨青默默把这两个字念了几遍,“可有什么出处?”
……有,当年我本来该是礼拜一出生,我妈图方便就打算管我叫周依的,只是没想到我顽强不屈硬是扛到了礼拜二,我妈寻思着叫周二也不是那么回事,干脆就又加了个一,叫周依依了。
但这事儿我没法跟你解释啊!更何况我现在也不姓周啊!
“有……就是……”我在脑子里疯狂搜罗和依有关的古诗词,“姑娘可听过‘夜阑闻风似君语,空有妾心久依依’?”
“未曾听闻。”纨青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这是哪家的诗词啊?”
你当然没听过,这是我现编的。
“这不重要,依依乃思慕之意,展现了女儿家思慕君子,用情至深、至专的的心思,不是很合适吗?”我已经把我所有的语文功底都用上了。
“确是很不错,只不过……”纨青沉吟了一瞬,“似乎寓意并不好,‘空有’一词难道不是讲女儿家的‘依依’不过是一厢情愿吗,以此作名怕是会碍了你日后的路呢。”
“……真的,其实那句诗你不用在意的……”
“既然你喜欢‘依’字,我便为你取一个与此相近的吧。就叫……锦霜,如何?”
不能说是相近,简直是毫不相关。
“姑娘喜欢就好。”我朝纨青做了福。
“霜儿,过来坐吧。”纨青终于把脸上的花花绿绿都擦掉了,拉着我的手走到榻旁要我坐下。
“我就不坐了,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我想起来今天早上穗儿的话,赶紧往后稍了一步免得落人话柄。
“这儿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必拘束。”
“我与姑娘……可是认识多年?”我看她熟络的样子完全不像刚认识我不到一天。
“若是同道中人,那何谓是否曾相识?”
纨青似乎蛮有把握地看着我,倒看得我心里发毛。
“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两年前你从家跑出来时,我便想找到你的,未曾向如今才见了你一面……”
“等等。”我脑子有点乱,“沈家……我家是何时出的事?”
“月余之前。”纨青答道,“这两年你在哪儿,怎会连自家的事情都不知道。”
“那我为什么……两年前?”我脑子有点乱,这个时间线是不是有点问题,这个大小姐流落街头难道不是因为家道中落?
纨青似乎有些赞许的意思:“两年前你为抗婚约从家里跑出来时我就很想见一见你这个有主见有胆识的女子,当时谁能想到,一个十二岁养在深闺的女子能有如此身手,连守夜的那些奴役都被你打晕了过去。红姨把你关起来管教的时候,我真怕你一时气急把红姨打个好歹。”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要是早知道自己要委身歌舞坊,估计当年就嫁了。
“当年我是要被嫁与谁?”我脑子里已经划过了很多面孔,大腹便便的老头,还在哇哇哭的毛头小子,总之估计不会是什么穷困潦倒的地方,毕竟我爹也是沈国公,不过是包办的政治婚姻罢了。
“原来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何还反抗的如此厉害。”纨青摇了摇头,“是如今赵丞相家的四公子,当年他……唉,不过才十六岁。”
“十六岁,正当壮年,莫不是长得奇丑?嘴歪眼斜不对称的那种。”
纨青似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是啊,正当壮年,却叫你二弟打死了。”
“死了?”我吃了一惊,“那我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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