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来了!”
屋檐下一声清亮的少年音传出来,众人纷纷看了过去,便见一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身穿着画院的官服而出,官服略大,将他的肩部撑得宽松些。
“莹…”云老爷见来人,顿时就要叫出名字,却被宫中的人打断了话。
“既然贵公子无事,便随我等进宫去吧!”
“是!”
小少年低着头,就跟着禁卫们要出去,却被云老爷一把拉住。
“你…”
小少年立刻将手按在云老爷的手背上:“阿爹,您放心吧!儿会平安归来的。”
“我的儿啊!”
云老爷拉着他不舍,这哪里是文俊那小子,这分明就是他的长女莹莹。
临到大难,却叫长女出去抵罪,这可叫他这个爹觉得无用。
“陛下传召,不得耽误,赶紧走!”官兵催促,云莹莹对着现在的爹娘点点头,便快速离去了。
这个少年离去了,而另一个少年,却被五花大绑在屋子里,不能出去。
阿姐!
云文俊急得哭,可却也解不开身上的绳子。
都怪他,若不是自己,家中也不会遭如此祸,阿姐也不必如此冒险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这姐姐跟自己一般心性,没个姐姐的样子,如今他却明白了,不管她如何,都是自己的阿姐。
官府的人走尽了,云老爷和云夫人扶着痛哭起来。
“我的儿啊…”
云老爷立刻振作起来,“我去一趟侯府。”
这事,还得求一求有用之人。
云笙跟着一道士兵进了皇宫,这里还是那般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步步走在石板铺得上好的路上,都是这么的沉重。
越是接近御书房的时候,她的心便越是跳得紧了紧,那里,似乎象征着什么。
“陛下!云画师到了。”
“既然到了,便给我好好作画。”帝王坐在上座,冷冷发出一声令来。
云笙听到此声音,略微不自在颤了颤,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安静行礼听令。
她此刻是云莹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不知陛下想让臣画什么?”她的声音经过伪装,好在她年龄小,听起来与少年人无异。
但这一声问出来,莫名叫殿里的人感觉胆战心惊,因为陛下每每提及新诚皇后,便会有疯样。
“听闻你美人图画得不错,那便给朕,画出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吧。”
天下最美的女子,天下美人无数,各有千秋,如何能提出一个最美的呢?
陛下没有说画皇后,可宫人们听在耳里,却觉得明了。
在陛下心中,新诚皇后便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且就看这画师,能不能体会出陛下话中之意吧。
云笙静坐在画板前,想了想褚辰阳的要求,要她画天下最美的女子?
最美的女子?
在记忆里,她可从没有听过褚辰阳夸她美的话语,如今却如此对外人形容自己,真是有些好笑啊。
她拿起笔开始作画,从小就有画技的她对于画张画并不难。
两刻钟时间,她便画得差不多了,许是等得有些久,上座的帝王开口道:“可画好了?”
“陛下可来瞧一瞧,可还满意?”
“若是朕不满意呢?”帝王的话语里带着严厉的威慑。
但云笙却没有一点点惧怕,毕竟在一起这么久的人了,他偶尔就是有些小孩心性:“陛下若是不满意,臣任陛下处置!”
“朕若是不满意,你便下地狱去吧!”
褚辰阳抬着步子下来,三两步便到了她身旁,云笙微微起身,让开位置,让他看得真切。
褚辰阳定睛在那副画上,是一个窗台的剪影,明媚的午后,窗外几支艳丽的花朵齐齐争放,透过那半开的窗看进去,一个身姿慵懒的女人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绣帕针线,似在做针线活,两朵花挡住女人的脸旁,遮遮掩掩般,更叫人心生喜爱,想要一探究竟。
这幅画面,顿时叫褚辰阳想起了那时。
阿笙怀孕之时,便想着要给孩子绣点东西,他便坐在她身边,争争抢抢帮她绣完了。
那时候的日子,是他过得最幸福的时光,她们之间没有争吵,阿笙很依赖自己。
他转而望向那画师:“怎么会想要做这样一副画。”
云笙随便想了个理由应付:“臣在家中排行最小,不免性子刁钻了些,总是磕磕碰碰衣裳坏了,皆是阿娘帮臣缝制的,陛下叫臣画最美的女子,臣便想起了阿娘帮臣缝补衣裳时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阿娘,在臣心中很美。”
“很美…”帝王喃喃一声后,转身背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最后转头盯住他:“朕叫你画天下最美的女子,可没叫你画很美的,不听圣令,该当何罪?”
“那陛下对此画,可满意?”云笙不回他的话,开口问他。
满意吗?
褚辰阳的目光再落在那副画上,这幅画,令他想起了那段最美的时光,他以为即将望去的时光。
可是…他对于那段时光中的人,却还是模糊起来,如同这张画般,看不清全貌。
“将那画中女子的脸画出来再说!”
“陛下!此画如此,才算是最美的,看得真切,反倒略失了美感。”
“朕让你画你便画。”褚辰阳忽然暴怒,声调转沉,镇得殿内的人皆是胆战心惊的。
画院管事立刻上前去,劝诫云笙:“陛下让你画就画,这么多嘴做什么?”
云笙瞧那管事一眼,有些翻白眼。
“陛下想要臣画个什么样的?”
“最美的!”
还是最美的,所以,他便是要自己画出最美的自己吗?
云笙当然知道自己美,自己的没已经成为自己的习惯,见惯不惯了,这下要她画出最美的自己,反倒有些棘手。
“怎么还不动笔?”皇帝就立在不远处,要瞧着她一笔一划的画出来。
云笙方下手中的画笔道:“陛下恕罪,臣不知该如何动笔。”
“说来听听。”
“臣还是认为,此画已然最美了,何必再将其增添不必要的?这般反倒破坏美感。”
“不必要的?”
褚辰阳念出这几个字。
不必要的…他做这些事,是不必要的。
是不必要的?
是啊,他做得再多,人也回不到他身边,他永远失去他了。
永远…
不…
没有,没有,阿笙会回来看他的。
褚辰阳突然捂住头,宫人们瞧见了,立刻知道他便要发疯了,腿有些软。
云笙瞧着他那痛苦的样子,不免担心:“陛下?您没事吧?”
褚辰阳听见她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来,眼里布满通红的血丝。
“阿阳…”
“阿阳…”
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飘荡,他盯住前方,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
阿笙…
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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