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玲这一次没有反驳自己的娘亲。
她是个早熟的姑娘,也知道自己的爹对自己的娘不好,也所以,不管她娘做什么,施文玲总是向着赵春兰的。
而赵春兰也才顾不得别人那么多闲话——说她不守妇道、只爱往外跑也好;说她势力眼儿,腆着脸去巴结人也好;说她不安份守己,成天做梦也好……赵春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离开这些个穷村子。
在外人看来,这些村民就是普通的、或者愚蠢一些的村民而已,可是赵春兰心里明明白白,这些人也就是看上去像人而已,他们做的没一件是人做的事儿,不管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让施文玲走出去,去过过那些正儿八经的人过的日子。
姚素娘是个好说话的,这些天赵春兰和她睡在一起,她总磨着姚素娘给她讲一些原来崔家大户家的事儿,姚素娘便轻声细语地给她讲着,姚素娘讲的本来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赵春兰听着这些,总能在夜里做个美梦,这让她每天一大早心情也颇好,也更加坚定了她要为自己的女儿奋斗的决心,而每天睡前和姚素娘说些话,也成了赵春兰穷苦的生活里,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吃完了饭赵春兰又去找姚素娘去了,施文玲也到了袁定珊的屋子里。
袁定珊正在后窗子上和只狼说话,听着前门口传来了动静,袁定珊看了看施文玲,冲她笑笑往这边过来了。
“咱们先睡呀?我看县太爷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施文玲道。
袁定珊点头,和施文玲往炕那边去了。
夜渐渐沉了,也渐渐深了,就是如此沉如此深的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睡在炕沿上的施文玲瞬间惊醒了,她忙起身穿衣服,睡在炕里的袁定珊却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腿。
施文玲扭头看袁定珊,见她也睁开了眼睛,只是她冷静的很,明显,她一定也是被那声尖叫吵醒的,可她半点慌张的意思都没有。
“别动,更别出去,睡不着就躺着,房顶上有只狼,后窗上有月将,待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袁定珊看着施文玲说的认真。
小火炉里已经没有多少碳了,后半夜的屋子凉了几分,施文玲忙缩回了被窝里,她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这里还有县太爷和丁书手呢,也轮不到我们抛头露面,月将不叫我们,我们就不动。”袁定珊又道。
施文玲点着头,又将被子裹得紧了一些。
外面的院子里好像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过却是没有叫喊声了,很快,外面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施文玲越发的睡不着了。
见袁定珊闭着眼睛,施文玲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她轻轻“哎”了一声,袁定珊睁开眼睛看她了。
这个时候,施文玲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袁定珊的差距了。
以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原来袁定珊的眼睛里盛着这么多东西。
她的眼睛像流动的河水那样干净,清澈,光亮,她的学识、见识都在她的瞳孔里,稳稳的,笃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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