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气一层层裹着奉壹,他本也没睡多久,外头花草上结出了冰晶,地板上也不例外,是以走路时不免踏出了细碎的破裂声。
他看着卧房的灯亮着,心下疑惑便敲了敲房门,窗纸后的烛火闪烁了一阵,而后传来疲惫浑厚的声音。
“进来。”
柳微之坐在案边,一旁点着两盏灯,正伏案写着什么。
屋子里的炭火到了后半夜已经显得后继无力,屋子里也不免有些阴冷,奉壹赶紧从外头拿了炭进来往上加着。
炭火重新烧了起来,通红与灰黑在这昏黄光下显得失色。
“公子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柳微之一身单薄衣裳,起初是炭火太盛,后来入了神,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已经冷了下来。瘦削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杆,肌骨已经冰凉起来,奉壹叫了一声他才抬起眼看了天色。
“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白日里还有事情要忙呢,公子还是睡会儿吧。”奉壹给柳微之换了个手炉,塞到柳微之手里的时候就发现他手冰凉,心下担忧。
今儿便是自家公子与皇太女的大婚之日了,这府里都是喜庆的样子,只是面前的人不显得高兴。
抄了半夜的书,柳微之也不免乏力,他的字写得端健有力,大半夜下来也积了厚厚一叠。
都说柳家的长公子端庄俊秀,这话自然不假。只是他摔断了腿那么几个月,身体疲弱一些,从前丰润的面容如今也更显瘦削凹陷,在这烛火下就更明显。他双目澄清,剑眉两道,脸上的棱角分明,行事沉稳,周身也是这般气势。
“外头什么情形了?”柳微之问道。
“张灯结彩,皇太女要成亲当然是喜事,又说南边出了个祥瑞,消息传来皇上格外高兴,命人运送进京,说是国泰民安之兆。”
“国泰民安,”柳微之写下最后几个字,泛青的眼下显出疲惫,“什么国泰民安……”
前几个月是南边水灾,现下京中兴建庙宇耗费钱财无数,皇族内斗,权臣弄政,从未有过安定。
奉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低下头。
“家主估计得再等几日才能进京,”奉壹将搭在椅子上的披风收了起来,而后抱怨道,“也不知家主来信让您抄这家训做什么,您还抄了那么多遍。”
柳微之瞧着那纸上的字,淡淡一笑,奉壹来搬动他的身子想扶他坐到轮椅上,他艰难起身的时候那衣带子却勾住了放在桌上的另一支笔,是放在一旁备用的,笔尖的墨已经微干,这下那笔摔在了地上。
啪嗒的声音在这夜里应和着窗外叶尖上微化的露水滴落。
那笔杆砸在地上还弹跳了起来,摔成了两截。
奉壹赶紧将柳微之放下将那摔断的笔捡了起来,看了看断裂处后脸色一变。
柳微之也从他手中接过来一看,那断裂处显得清晰,并不像平常摔断般粗糙。
“看来白日里有人进了我这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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