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你若不在这里说,待把你扔给宫中审讯,就没人能听了。”秋吟厉声一句,欢仪的脸色果然白了几分。
她被缚住了双手,猛地一下头磕在地上倒把谢梓材吓了一跳。
她满面泪水又不能擦拭:“禀殿下,婢子的家乡就在河宜,正是这祥瑞出世的地方。前几日婢子出宫,正是因为家乡亲友前来找寻,言婢子父亲骤然去世。”
而后她看着拿锤子,满眼尽是不甘心。
“婢子父亲之死,便与这祥瑞有关,”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镇定一些,“那祥瑞根本不是埋在土中被人发现,几十年前便被河宜当地一个于姓大户供奉起来,当地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件宝物。”
谢梓材手放在袖中,慢慢握紧并不言语。
这祥瑞出世是河宜地方的官员报上来的,后来是何空游亲自去迎的,具体情况她还真没有上心过。
“后来河宜来了个县令老爷,知道了这宝物的事,几次三番想将它骗去,但于姓几次三番推脱,那县令便起了杀心。”
“一个县令就能猖狂至此?”秋吟皱眉问。
乱世之下,越是到了民间乡里,朝廷官员的话永远也比不上当地大族乡绅之言。
“他自然不能,可他有一个姑妈,”欢仪咬着牙道,“正是何女史。”
柳微之看了看谢梓材,发现她神色微动,抬手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她回神便见到杯中自己的面容,接下并不语。
“他二人勾结,早就想好了要夺取这宝物,河宜又是房遗王的封地,那县令与房遗王亦是关系亲密。于氏一门被冠上莫须有的罪行,他们就又扶植了一个旁支上位,那人成为于家主嗣之后便立刻献上了宝物。”
房遗王这层关系一个小小县令自然不能,想必也是借了何空游的力。
“你姓于?”奉壹张大嘴问道。
谁料欢仪瞪了他一眼:“我同你说过我姓袁!”
奉壹尴尬一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忘了……”
欢仪扭过头接着道:“于家在河宜素有善名,遭此一难,河宜众人准备去州府请愿。可被那县令派兵镇压,死伤数十,我父亲也正在其中。”
秋吟最初本还疑她满口谎话,闻听此语却微楞缓缓道:“之前何女史的确提过,说有暴民抢夺祥瑞,被当地县令镇压。”
那这事情还真是对上了。
欢仪仍旧在说,那县令伪造了这祥瑞出土的假象,是强征了村民的地,本来说借用便归还,可那祥瑞出土之后,便说那是天赐的宝地,未赔付一文便强征为了官府用地。
“那户人家的丈夫本跟着柳休将军在外征战,家中只剩下一对母女。那县令竟然还命人伪造了丈夫已死的假消息,失去土地的母女二人便都自杀在家中。那丈夫归家之时,便见到了家破人亡的场面。”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欢仪的啜泣声,不知不觉间谢梓材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凉,或许是因为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这个县令伪造那消息,就是想逼那母女走投无路吧!免得活了下来将他的暴行说了出去。”奉壹一拳砸在自己手上。
“那丈夫现在何处?”柳微之问道。
“持刀闯入公堂,被关押起来了。”
又是生死难料。
秋吟清了清嗓子,态度温和了许多:“那你砸这祥瑞,是为了泄愤?”
欢仪仍旧抽噎着:“也不仅是为此。殿下应该知道何女史想修神堂的事,她跟那县令商议,要将这钱全都摊在河宜的头上,明明京中尚未允准,他们现下就要生生多收我们一笔税!那县令倒是可以借此功绩得陛下青睐而升官,可一个小小的河宜,又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奉壹急得跺了跺脚:“从前临谯也是,什么州府县里,巧立名目不知道多收了多少税。”
看着谢梓材的神色越来越不好,柳微之叫奉壹将欢仪带了下去,暂且看管起来。
欢仪走的时候还重重磕了个头,恳求谢梓材能帮河宜一次,言辞殷殷而怆然,的确让人动容。
那杯茶水凉了谢梓材也还握在手中,柳微之轻轻压着她的手,取出了那杯子。
“战乱多年,底下的官员究竟在做什么,的确并非皇城所能尽知,地方大族还会与这些官员勾结,天听民意向来难以畅通。”他淡淡说着。
“你倒是沉得住气。”
柳微之手微滞。
“臣初为官时是和您一样的年纪,当年闻听这些事的时候,早就踏马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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