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蓁临走那一晚又找到了林尧升,这些日子北边的战事阻挠了不少商路,他现在也发愁得厉害,他揉着额头回头看的时候,那远处灯光下的熟悉人影让他心中一颤。
只是那人见他看了过来,便拔腿要离开。
“乔蓁!”他立刻起身喊了一声,却被面前的凳子绊倒直接栽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抬起身的时候就见到一只带着粗茧的手伸了过来。
将他扶起来之后,二人相对而坐却没有人讲话。
“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她拿起桌上的剑便要离开,却被那人按住了手。
他意识到这举动有些冒犯,讪讪收回了手,而后取来了一个包裹。
“北边不比京城,苦寒又难熬,去了之后难免会有许多不适应,你带着这些东西,总会有用途,每一样我都替你写好了用途,你记得好好看看……”
“林尧升,就算是报恩,你也不必替我做成这个样子。”她开口。
他微怔,喉结微动:“你知道了。”
“知道了,”她眨了两下眼睛还是下了决心抬头问,“如果我不是乔家的人,只是这京中商户的女儿,你是不是就能瞧得上我了。”
那人俊秀的容颜此刻显得疲惫异常,他涌动的情愫就要喷薄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是我配不上你。”他苦涩笑着。
而后乔蓁站起身,身形挺拔对他讲:“你也起来。”
虽不明白他仍旧站起了身,而后刹那间那女子走近了他,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紧紧抱住了他。
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心跳一点点加快,他虽瘦削,这胸膛却仍旧显得宽厚,他也没有去推开她,抱紧的瞬间他从前所有的疏远都那样被摧垮,鬼使神差着他缓缓抱住了女子。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她已有了答案,鼻尖泛起酸涩。
他闭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闻到女子身上干净的味道心中动容不已。
“这世上大抵不会有不喜欢将军的人。”
“好,我只要你这句话,”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总是精明的眼睛,“我要与你成亲。”
“如何成亲?”
“我自有办法。”
她仍旧那样利落行事,明日就要出发,许多事情她还要收拾,她走的时候对林尧升说:“你记得,要拿金屋来娶我,若是建不起来,我便不嫁你了。”
林尧升虽不算是真正的情场浪子,但处处留下温情爱护,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间爱恋情事,自问是可以不动声色应付。
可就是如此,他被对情事毫无所知的女子一句话,惹得面颊发红。
大抵动情,就是如此难以捉摸。
柳微之见到乔蓁离开的时候,只觉得那女子如此干脆果决,的确是世间少有。
当初他与她说,魏桓生和高家的人恐怕会追究林尧升的过去,叫她做出要与谢梓柏成亲的架势,让英国公府和皇族攀上关系,就算想说出来,高家和魏桓生都得顾虑一阵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魏桓生对高家还是设了防,也没有那样记恨林尧升,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全然做到了,他要保住的人与林尧升做生意的证据,是他一件一件销毁的。
白白算计,好在没什么损失。
乔蓁答应得痛快,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名声。
这几日他的腿似乎也好些了,偶尔滚烫的茶水溅到上头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刺痛。
“今日上朝的时候,王琼来的奏报,想要在原本的水道上重新开凿运河,以为这石碑的出现便是上天带来的预示,是叫他们重修水利以奉养百姓,昭示上天恩德。”谢梓材喝着药对柳微之说着今日朝堂的事。
他听得仔细,却看谢梓材脸色越来越不好,这几日她仍旧是难受得厉害。
“臣还是找覃大夫来给您看看吧。”他放心不下,谢梓材也不拒绝。
“你那样信任他?不过我瞧他那孙女倒是生得可爱,若是得空也能帮她择婿。”谢梓材笑道。
“魏桓生喜欢她。”柳微之无奈笑笑。
谢梓材闻言微楞:“那他与妻子……”
“相敬如宾,但也就只是相敬如宾。”
她了然,轻笑一声:“那我一定要替那姑娘好好找个亲事,定要比他强上一些,叫他有气撒不出。”
“身子都这样不好了还说这些气话。”他无奈用手绢擦去她嘴角的药汁。
她嘟囔着嘴,一副不肯放过的样子。
“殿下,前线奏报,亭寻公主,反了。”秋吟走进来道。
柳微之将药碗放在一旁,看脸色苍白的谢梓材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大抵魏桓生也没想到,明明谢梓材已经一败涂地了,皇帝也不会顺着她的意思严惩银铁私贸,奈何元逊将那邸报做得半真半假,透露了假消息给那些人,虽然他们在京中各有眼线也是能得到消息,但终究不如这个快。
有人怀疑邸报的真假,能等一些时候,有人却怀疑其自己派去的人是不是被策反,终究是先下手了。
横竖都是死罪,他们总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事情出的时候皇帝便怎么也想不通,谢梓材略微算了算,其实这回反叛的也只有三四人,送出去十几份消息能有这样的概率,也算是得偿所愿。
“陛下,此刻北境境况危急,总不能再从边境调兵,臣请调动禁军与江南兵士镇压反叛。”傅集远上前道。
那些个反叛的看起来阵仗大,但说到底他们手头并没有雄师,不过是慌乱之下出此下策,又受了一些僚属的挑拨,真觉得自己能做成大事了,纷纷以皇帝以天恩之名好大喜功、祸害百姓之名起兵。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被气得胡子直抖,这样一来神堂的事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提,王琼的提议反倒显得可行。
“此番调动禁军的事,我会着意安排将起初父亲觉得可用的人派往前线,立下军功也好着意提拔,齐熏也会在里头。”谢梓材已经将柳仁称为“父亲”,提起柳仁的时候也不免觉得亏欠良多。
“这些年父亲从我提过从前的事,本也是不在意了,若是太女真的觉得对不住,便好好珍重您的功臣就是了,”柳微之劝慰着,看到外头廊下走过一个熟悉的年老身影便道,“覃大夫来了,太女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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