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夜白了头,发丝上浮动着花白,那人也憔悴了十岁的样子。
谢梓材看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薛邈并不哭,只是少话,说的事情与柳微之所说也没什么两样。
“是有人做的手脚吗?”谢梓材白着嘴唇问。
“不知。”薛邈骤然失子,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想这些事情,悲痛过盛,人已经死了,他连计较凶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表哥呢?”她咽下喉头一股血腥。
“明日便回来了,”薛邈皱着眉,再没有半分笑意,“本来准备等他入京了,我再陪他待半个月,再回去看薛琅。”
现下,都不知道是留在这儿守好这个孩子,还是赶回去料理薛琅的丧事要紧。
“舅舅,你回去吧,”谢梓材突然没了什么力气,“总该先把后事料理后,也回去好好查查……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说着她握紧了拳头。
薛邈惨然笑了笑:“从前我丢了一个姐姐在这宫里头,那时候我就伤心过了,这回丢了个儿子,我倒不知下一回还能丢些什么。”
薛琅虽然不成器,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干,却也没杀过人放过火。若不是牵扯到他们朝中的斗争里,薛琅也不至于被人引诱去杀了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殿下,臣也不想再求什么,只是薛玳这孩子,我或许是没什么力气能保护他了,在这京中,一切就都仰仗你了。”
他走的时候真像是老了十岁,那步伐都慢了许多,柳微之在一旁看着,莫名想起了当日被自己效忠的帝后害得不得不辞官的柳仁。
这世间总有许多无奈,只是不知道下一回是谁罢了。
“你以为会是谁?”她突然发问。
他心里自然有怀疑,但这时候只能劝:“殿下莫要多思,或许真的……”
“我不蠢。”她的语气突然狠厉起来。
自从有孕之后,她已经很少这样生气了。
柳微之沉默了一阵,只听谢梓材狠狠道:“谁做下的,我一定让他还债。”
这几日总说她身子不好,所以在东宫养胎,可薛琅的事情一出她便再不想憋闷在宫里。
这段时日内忧外患,就连高放安也没有力气跟她作对,这朝中上下倒是难得的少了许多内斗。
她仍旧脸色不好,也不想装得康健,皇帝见她这样还出来处理政事还交代了两句。
“这些日子在宫中,倒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王员外郎提起的河道一事,商议得如何了?”谢梓材问。
说着皇帝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神堂变河道,皇帝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这战事突起,一时国库也没了钱财,难以进行。只是若不修,前些时候将话说成了那样,若不好好敬奉神明,也失了皇家威严和王朝稳固。
“不若先让户部工部好好盘算,高尚书对钱财税银是最了解不过的,不如就请他来多督促一番。”她这样轻柔说着,皇帝也只是思虑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这几日虽国有乱,好在天子脚下也没有闹出过多的事情,京城还是一副繁华优胜的样子。
薛玳进京的时候见到这副场面,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外游学时候遇到了不少饿殍,烽烟战火烧燎过那么多的地方,却唯独保住了此地的宁静。
他索性下了马想将这些景色好好看看,与那街头的人攀谈起来,盯着面前许多物件出神。
“母亲……母亲……”此时街道上一个女童的声音传来,他往回望去便见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姑娘站在街当中四处张望着,已经是满面的泪水。
他狐疑着上前蹲在那小孩面前问:“小丫头,怎么了?”
那姑娘哭着将事情都说了一通,只是那哭声伴随着话语总不那么清楚,他听了个大概,她母亲是上街来购置东西,叫她在店铺门外等着,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母亲,便着急去里头看,发现里面也并没有母亲的踪迹不免慌张便急得哭了起来。
薛玳问了她母亲形貌又去跟那店铺中的人问询,那店里的人只说见过,但并不知其去向,他一时也急切在那处看着小姑娘哭得惊天动地也没什么办法。
旁的人还以为这姑娘就是他的孩子,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惹恼姑娘的事对着指指点点了不少。
“你还记得你家住在何处吗?”他无奈问。
那姑娘仍旧摇头。
他垂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郎君不必再找了,这姑娘的母亲大抵早已走远了。”
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到一婢子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站在一旁。
那女子生得娇美,气质如兰,站在一旁不动神色,一双眼睛显得木讷却又清明。
“她母亲故意将她留在门外,进了店铺必然也不是从正门而出,否则早就被她瞧见了,如此居心不就是为了将这孩子彻底遗弃吗?”魏舒盈本也是听着那哭声而来,只是她腿脚慢,还没上前就让薛玳抢了个先,站在一旁听他打听了许久,心中也有了答案。
薛玳回神,再看这小姑娘的装扮,的确是落魄的样子。好在那姑娘也并不能太听懂魏舒盈所说,此时伤心惊惧占据了心神只顾着大哭。
“多谢姑娘指点,我只是不曾想这京城中也……”这世上荒唐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见过不少,只是见京中繁盛,还以为不会是从前所见的那些样子。
“不论何处,纵然是再繁华的地方,都有穷困潦倒的人。”说着她缓缓上前。
这时薛玳才注意到,这女子的步伐十分缓慢,基本依靠那侍女牵引前进,他再看那女子空洞眼神,不免猜测恐是个眼盲的人。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姑娘这眼睛……”他小心问道。
“我的缺眼盲,郎君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她也坦然。
而后她就蹲下身对那姑娘道:“好了别哭了,拿这手帕擦擦脸。跟着姐姐一块可好?到时候再慢慢帮你找母亲。”
薛玳哄这小女孩的时候总是笨拙更多,不如魏舒盈来得亲切可人,那小孩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只是她却看向了薛玳。
“不知姑娘在何处居住?若是家中不便的话不如交给我带回去,我家中倒也还供养得起她。”他对这突然出现的女子也还有几分疑虑。
“郎君一个男子,带着一女童照顾总是不方便,如若郎君对我有疑,不如跟着到我府上坐坐,也算了却你的心事。”
他的疑虑被人指出,总还有些尴尬,不过他也不甚在意便应承下来,带着那女孩到了魏舒盈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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