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岁大时,顾大年便一心扑到田头做活,而柳青山则被家里头送出去送到周家的铺子里伙计,跟帐房的先生学进出盘算的手艺,当年出去时不过十二的半大小子到如今四十有余才坐上周家外院管事的位置。
顾七知道顾大年口中周家后院的那棵梧桐树,只可惜早两年就掉光了叶子,如今更是枯的看不出了样子了。若不是年岁太久那些错杂的老根都扎的太深,只怕早就被逃难到镇上饿疯了的灾民给刨了吃的精光。
至于梧桐边上那个刻着周字的老井三年前就干了水,如今黄土都快盖过半了。
眼看着快过了晌午,顾大年依旧在一旁絮絮叨叨问东问西,顾七自顾自的烧着火也没作答。好在顾大年也不在意自家闺女回不回他话,他只是觉得有些话堵在胸口不说说他心里难受。
其实顾大年从一开始就相信了顾七说的话,周家是真的要逃了,自己劈了一日的三捆柴怕是卖不出去的。
可是有些事就是如此,你信归信却一时半会儿就是接受不了。
知道顾大年是心里头难受,顾七也不打断他,由着他念叨。只等锅里的野菜叶子炖树根煮透了煮烂了才道:
“爹,树根煮烂了。咱先垫了肚子,等下午我我就将这三捆柴背去周家问问。他们若还要便留下若是不要了,我再去别家问问”
“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顾大年蹙着眉焦心道。
“不管卖的出卖不出,明日咱都得走。”顾七将锅子里的树根汤盛了一碗给顾大年,又往里头多填了两勺野菜叶子。
“又要走,咱这是要往哪里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吆......"顾大年说着不免哀声叹气起来,他们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从顾家村走到柳县,又从柳县走到如今的临平镇,都走了大半个渝州府了,怎地还没走到头呀。
“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走,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走。”顾七的声音有些空,好似不是在说给顾大年听而是在说与自己听:
“临平镇上的住户如今已经空了六七成了,若是老天爷还不下雨,只怕临平镇外的小安河也撑不上几个月了。
爹,山脚下的树根前几日就被灾民挖光了,就是这临平山上的也所剩无几了,明早定是要走的。”
“可不是,想活着就得走,眼瞧着走到阎王殿那天也算是到头了。”
这种丧气话顾大年不是第一日说了,顾七从穿来那日起便断断续续的听着顾大年说着这样的话。
如今三个月过去,却也没瞧见顾大年有一星半点想轻生的念头,每日里自己煮的树根野菜汤他也都是喝了大半,这才骂骂咧咧的将剩余的拿给自己。
这不,顾大年一边沮丧的骂着贼老天,一边却是手脚麻利的将锅里的叶菜叶子树根烫都刮拉个干净。眼见着一滴都滴不出来了才将手上的空锅子不情不愿交还给顾七,想着又不甘心,忍不住提高了声量怒斥道:
“七丫头,今儿的菜根汤怎么这么少,足足比昨日的少了一半。你整日的都在都寻思什么?尽想着好吃懒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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