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在北邙上停留两日,故此有所耽搁。若是朝廷有所责备,孩儿愿意一力承担。”聂嗣说。
这句话在聂抗看来算是妥协,潜意思就是他暂时不会追究罗姬和妤儿的事情。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聂嗣在缓解尴尬罢了。
实际上,见面到现在,聂嗣心里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和这个父亲相处。
言语上的试探只是其次。
聂抗端起细颈酒壶倒了杯酒,轻饮些许,方才说道:“朝廷的事情你无需担忧,光禄勋那边,为父已替你打点妥当,随时可以过去报道。”顿了顿,他笑着问道:“此番立下大功,朝廷只封赏你五官郎将职位,心中可有失望不服?”
不服倒是没有,只是心里面不爽。不过聂嗣从未纠结过这些,他从不忠心于某一个人,有什么不服失望的。
“有一点。”聂嗣脸上适时的露出不满。
聂抗摇晃着镂空玉酒盏,深褐色酒液显得十分诱人。
“你未得重封,其实在为父看来,这是好事情。”
“还请父亲言明。”
聂抗一笑,将酒盏放下,一只手点着案几,缓缓说道:“眼下朝中局势难测,天子尚未亲政,很多事情,并不如外人想得那般简单。此番你大胜十万叛军,名扬天下已是足矣,倘若再得重赏,迟早会遭他人惦记。”
这不就是低调么。
“父亲所言,孩儿谨记。名利得其一,孩儿已是心满意足。”聂嗣目光看着湖泊,仿佛心也静如湖面一般平稳。
“你能这么想很好。”聂抗道:“日后去了光禄勋当差,谨记四字。”
“还请父亲教诲。”
“谨言慎行。”说完,聂抗解释道:“雒阳不比栎阳,你不可胡作非为,否则为父也难以照顾你。”
“孩儿明白,雒阳乃是帝都所在,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不可挽回。”
明白是明白,怎么做还是随心。
见此,聂抗很满意,“看样子,范瓘将你教导的不错。不仅兵法娴熟,还懂了不少道理。”
“夫子对孩儿很照顾。”
父子俩人不可避免的提起了上洛郡的战争。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聂嗣才将过程说了一遍。
“你们应该事先同为父商量,雍州七郡联手的事情,大司马早就得知,若非为父与他亲善,你们早就被御史参了一本。”
聂嗣有些讶异,没想到朝廷明面上不关心雍州,暗中却有探子。
“父亲教训的是。”
聂抗转而道:“不过你做得很好,吾聂氏毕竟居住在华阳,倘若出了事情,可没人替我们收拾。朝廷此番不出兵,任由叛军肆虐,实乃为外敌牵制之故。眼下白狄、肃慎皆以退兵,边境安稳。为父想来,不日朝廷大军将会南下平叛。”
白狄、肃慎的事情,聂嗣已经猜到大半,因此并不意外。
“如此甚好。”聂嗣干巴巴的应一声。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父子俩人之间气氛再度沉闷下来。该聊的话题基本上已经说了一遍,重要的,不重要的,也都拿出来缓解尴尬。
聂嗣是很想询问当今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眼见聂抗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没有起身离去的打算,聂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随口说道:“今日孩儿抵达雒阳时,在中阳大街上听见百姓议论天子婚嫁一事,难不成天子至今还未立后么?”
话音刚落,聂抗手中酒盏一抖,洒出些许酒水,他脸色亦是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他退婚的时候很勇敢,显得很无所谓。可是毕竟是被别人逼着退婚,简直就是啪啪打脸。恶人虽然让蔺氏做了,但是他脸上亦是无光。
他看着聂嗣,轻叹一气,语气复杂:“原来你知道了。”
聂嗣点点头,“嗯,今日来雒阳我才知道。”
他以前都在荆州和雍州活动,怎么可能知道天子还没娶妻。
“嗣儿,你放心,你所承受的屈辱,为父会替你讨回来!”他满脸的坚决之色,让聂嗣一脸懵。
他承受什么屈辱了?
只听得聂抗说道:“天子之所以娶蔺公孙女,本意并非是要坏我聂氏与蔺氏的婚约,他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拉拢大司空蔺纮,蔺公权力虽已被邓亥、柳齐二人所窃,但门生弟子广布朝野,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且蔺公本身是为三公之一,威望卓著,将其拉拢,便能增强朝堂势力。”
“其二,天子已年满十六,倘若想要亲政,必须生有子嗣,说明天子已壮,当临朝亲政。两者相合,天子才会选择纳蔺氏淑女为妃。”
顿了顿,聂抗冷漠道:“虽然我知道这并非是蔺公的本意,但是有些人让我们聂氏蒙羞,为父绝不会放过他!”
聂嗣身体僵化,脑子里面一片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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