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两国对弈终于开始。
御花园里,坐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贵族。
老态龙钟的天子,倚在高座上,对北国使臣笑道:“裴家那丫头,是我们新选的国手,没什么名气,怕是不敌你妹妹。”
北国使臣团的代表,是郑翡的亲兄长郑擎虎。
郑擎虎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将门养出来的儿郎。
他握着酒盏:“舍妹愚钝,不及裴姑娘。”
“你太谦虚了!”老天子笑眯眯的,“对了,你父亲在洛阳,可还安好?听说北帝很重用他,甚至还叫他掌管兵马,这可是难得的殊荣。遥想当年,你父亲还在建康时,曾与朕骑马狩猎,身手是相当不错啊!”
郑擎虎垂下眼帘,饮尽了杯中酒。
他轻声:“阿父带着全族人投靠北国,陛下就不生气?怎么还能……与背叛者谈笑风生?”
“生气?”老天子诧异过后,慈蔼道,“朕一向有雅量,怎会生气?朕啊,还指望你父亲在北帝面前,多说说朕的好话哩!两国和平,可不比打打杀杀强?朕啊,就盼着这辈子安稳顺遂哩!”
郑擎虎握着酒盏的手,越发用力。
他低下头,眼尾微微泛红。
他不动声色地仰头饮酒,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女眷席上。
小女郎们坐在一处。
韦朝露揪着手帕,看着棋盘边的裴道珠,难掩嫉妒:“昔年建康城最出彩的姑娘就是她,如今家族落魄,却还能出风头……她的命真好!”
顾燕婉吃着茶,轻嗤:“若是凌人还在,今天上场的未必是她,也就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凌人死得十分蹊跷,”又有小女郎神秘兮兮地接话,“虽然朝廷说是花神教所为,但到底没抓到凶手不是?我瞧着,怕是有人故意包庇裴道珠!”
她们说着话,有好事的郎君捧着托盘过来:“各位姐妹可要赌一赌谁赢谁输?”
那托盘上已经摆了不少银元宝,都是赌注。
众女对视几眼,韦朝露率先掏出一粒银元宝:“我赌郑翡赢!”
有她开头,其他姑娘纷纷效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都押郑翡赢。
小郎君捧着托盘,又去了男眷席上。
几位皇室子弟,毫不迟疑地押了郑翡赢。
他们同亲近的人耳语:“吃宴的时候,父皇特意招裴道珠说话……这次对弈,赢的肯定是郑翡。压她赢,一准儿没错!”
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喜欢。
押郑翡获胜的银元宝,顷刻间堆积如山。
陆玑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双眉紧蹙:“家国大事,也是能拿来赌钱的?简直胡闹!偏偏还都盼着郑翡赢……这不是叫道珠妹妹寒心吗?!”
萧衡遥遥注视场上的美人。
天子召见她的事,他有所耳闻。
她……
会如何抉择?
万众瞩目的少女,拈起一颗棋子,在指腹细细摩挲。
棋盘上黑白纵横犬牙交错。
在外人眼里局势复杂,然而落在她的眼中,却简单至极。
郑翡的实力,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
该不该赢呢?
——裴家的丫头,只要你乖乖输掉今天的比赛,给北国一个体面,朕不仅要奖赏你,还要给你父亲官升三品,重新叫你满门显赫。朕的几个皇子尚未婚配,朕甚至可以让你当皇族的媳妇。
——若敢自作主张……朕饶不了你,也饶不了你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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