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见他心中已然明了,也不再挽留,只是亲昵的拍了拍韩追的手背,两人自此之前并未谋面,却如同多年旧友一般,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不知韩公子此一行,该往何处去?”薛神医关切的问道。
韩追笑曰:“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害怕无有韩子求容身之地?上至漠北,下至南琼,他们追到天涯海角,我便躲到天涯海角。但总有一日,我还会回承天府。到那时,一切将尽在我掌握之中。”
“敬候佳音。”薛神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后撤半步,交叠双手,躬身行礼,以表敬意。
“子求,拜谢薛神医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厚报!”韩追亦恭敬回礼道。薛神医并没有回绝他的美意,而是抚须大笑,似要将满怀苦楚尽皆笑出,笑得那么痛快,那么无奈,“小人高坐殿堂,君子四海为家。罢了,罢了......”
但斟酌再三,薛神医还是上前凑到韩追耳畔嘱咐道:“所谓报答,老夫实不在意。但有一事,你务必放在心上。周大人救了你第一次,老夫救了你第二次。前路茫茫,不知还会遇见何人。但韩公子切不可再做残害自身,自寻短见之事。君之命为重。”
韩追毫不含糊,当即表态道:“薛神医但请放心。韩子求之命,早非我一人所有。如今我亦是为周大人,为薛神医而活。”
“如此一来,老夫便可放心。周大人,也该含笑九泉了。”薛神医心满意足的轻笑几声,无意瞥见那搭在小臂上多时的干净衣衫,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苦笑着说道,“你看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正事。时不我待,韩公子快快梳洗一番,换上这洁净衣裳,趁早上路罢。”
不想薛神医一番好意,竟被韩追婉拒。只说若是漱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裳,不仅耽搁时辰,更是不好混出承天府城。薛神医恍然大悟,但却执意塞给韩子求些许盘缠,韩追无可奈何,只得拜谢后收下。
而当薛神医正要将那韩追送出门时,韩追却忽然止住脚步,徐徐转身,目光落在那摆在榻上的白瓷骨灰坛,泪光闪动,沉默不言。薛神医自然知他心思,便将周虔的骨灰坛捧到韩追身前,韩追二话不说将其裹在胸口,贴着胸膛,就要离开医馆。
“一路保重!”薛神医拜道。
“保重!”韩追还礼。
二人不再多言,面色严峻,就此别过。
为了让“挑粪工”的身份更加真实,韩追还从薛神医处讨来一只木桶,装满了粪水,双手提了,装作吃力的模样。胡乱撕破的衣衫,满身的粪土脏污,乱爬的蛆虫与大桶的粪水,这些必要之物无一不为韩追提供了最为隐蔽的伪装。满街行人皆避之不及,就连那些四处搜捕缉拿韩追的铁甲卫,也下意识的将他绕开。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说那韩追就如此这般,在承天府关闭城门,全城搜捕的最后一刻,侥幸骗过那守门的士卒,成功逃出了承天府城。韩追不慌不忙,镇定自若,毫无心虚胆怯之意,就如同先前与铁甲卫对峙一般从容。加上这一身伪装,叫那守门士卒都不肯多看一眼,便放他出城,殊不知,竟走漏了狄挽凤挖空心思也要缉拿到案的朝廷钦犯。
燕回南天掠飞檐,秋风横扫铁关悬。君子一笑三千怒,卷土重来莽少年。
惊涛落日从四海,八荒变换志不改。卧薪尝胆风流尽,青云重开我再来。
渺小的身影,背着那偌大的城池,行于天地之间。沧海桑田,风云变换,任霜雪不改热血志,韩追的步伐头一次这般果决,朝南进发。
https://jiwufengbao.com/book/20757/5305667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