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有风,火堆烧的啪啦响,空气里一股客气疏离的气氛随火的热度蔓延。
黑子拢袖看着我说,“你不该回来,这里要打仗了。”
他语气淡淡。
就像他上次给我写的信一样。
我是觉得有点突兀,但细思之下,莫不是……小满女士的事,暴露了?
“听说你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黑子敛眸,向旁走了一步,就着火光开始找字。边平静的回答,“已经过去了。”
我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他冷淡的让人有点窝火。
吴羊经也难得沉默,玩味的目光在我和黑子身上打量。二牛也小心翼翼的喘气,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我回到自己事先铺好的一块地上背身躺下,闭眼,二牛也过来。
不一会儿,我听到脚步声。
两重。
也许是山洞的回响。
不等我细究,黑子的说话声传来,“你得离开。”
我扭头,“我知道。只不过镇门把守森严,他们不放我们走,我也没办法。等过一段——”
“我可以帮你。”他打断我,“我和马将军说,他会让人放行,你明天就走吧,越早越好。”
我干脆坐起来,微微歪头食指搭在鼻尖上停顿片刻又放下用手撑住地面起身,重新坐在火堆旁烤手,盯着火红色焰火,“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现在还不想走。”
“为何?”
“不为什么。”
他静立一会儿,负手背过身朝洞口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停下一瞬,“我继母和袁有才的事,你早就知道对吗?”这句话把我的淡定戳破,像一根针扎破气球,气球迅速瘪下。
我心虚的别开头,手抓着二牛的熊猫眼无意识挠他的头。
“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黑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问,“你还帮他们隐瞒,甚至包庇。对吗?”
他质问的语气冷漠而陌生。
我蹭地站起来,拿着一根树枝直指向他,“你——”我复又改口,垂手说,“没错,我是这样做过。不过我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俩早就暗度陈仓了。你弟弟小宝——”
“住口!”
他喝了一声。
我瞪大眼睛,他吼我?
如此凛若冰霜,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吗?
“哈!”吴羊经提着自己的衣角擦刀,瞥过来一眼,似笑非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子。
我眯眼瞪了他一会儿,他装看不见。我颇郁闷的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儿,旋身再次坐下,“行,既然你让我闭嘴,那在此之前我再说最后一句话。我承认你继母的事儿我有错,我道歉。现在的我们貌似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日后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至于我走不走,何时走,就不劳你费心了,二牛?”
“娘……”
“过来睡。”
“哦。”
黑子倏地转过身。“不行!你必须走!”
我气笑,“走?我又能走到哪儿去?逃出鹧鸪吗?怎么逃?插翅飞走吗?”我可以确定,短时间内我不可能离开鹧鸪,战事随时会爆发。
黑子五官紧紧绷着,不为所动,“那也总比这儿安全,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他怎么变得那么霸道?我启唇就要反击,洞外来人了。
“先生!马将军找您有事相商,还请先生速速与我回营!”
黑子收回视线,“我知道了。”他又转过来对我说,“明日你定要离开,我会派人送你们走的。”黑子看向吴羊经,严肃的审视一眼方问,“这位壮士是——”
“在下吴羊经,是八字的大哥。”吴羊经吊儿郎当的拱拱手说。
我没反驳。
“我说丫头,你抛弃谢元春那小子非要来找的人,就是这个小子?”
他目光肆无忌惮故意看黑子的腿,“也不怎么样嘛!不就是个小白脸儿?还是个小瘸子。”
“吴大哥!莫要胡说!”我忙制止。眼看着黑子脸色瞬间苍白,我不知道下一句他还会冒出什么话来。万一黑子发怒他就完蛋了,洞外都是他带来的人呢。
“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哪个?是这小子吗?”
“怎么可能!”我即刻否认,吴羊经真是越扯越没边了。
“哈!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喜欢的人定是谢元春那小子了。”
他一口一个小子。
我扶额,无话可说。
黑子最后面无表情的走了。
走前说,“夫子那座宅子你们可以去住,他留给了我,我没住过,一直闲置着。山洞阴冷,你们可去那里过夜。次日一早,会有人带你们出镇门。”他走了几步又停,踌躇几次,唤我名字,“八字,你我朋友一场,能知道你的真名吗?”
他背对着我问道。
我沉吟一下,“日后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八字是也。”
我似乎听到他低笑了一声,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却依旧是昔日那个温润少年。一直到他的背影远去,我的思绪还沉浸在那个初雪夜里,我们带着二牛在一对老夫妻的摊子上喝鸭蛋豆豉汤的回忆中。
“喂,丫头,在想什么?”
“雪。”
“雪在外面呢。”
“又下雪了?”我回神。
“是啊。”吴羊经无语的说,“你那朋友来时靴子上沾了雪,不过——”他奇怪的笑着,继续道:“他留下了一把伞。”
“你那个朋友说有地方住,你不去吗?”吴羊经也躺下,问道。
“不去。睡哪儿都一样,洞里点着火呢,也不冷,你想去?”
“我?我才不想。睡哪儿都一样,点着火呢,也不冷。我什么地方都能睡,我才不讲究,外面还下着雪,何必折腾。”
我鼻音嗯了一声,二牛已打起了鼾。不过须臾,我也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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