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么多话,哪一句有道理?”
秦邛那股子当学究的功底拿出来用在闲聊上,还当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钱妮雅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他刚才说过什么,大概就是右耳朵出的速度有点快罢了。
秦邛那头还灼灼看着自己,好像班主任在考察背课文,等了半天不见钱妮雅额出来一句话,又嗯了一声,单音节的字表示上句话的重复,还是个问句。
钱妮雅没办法,前台的人是都睡了吗?刚才不还在接电话,这会儿都不见人影,是爬楼梯上来的吗?那还真是有些费时间。
“我是说你说的哪句话都有道理。”索性记不起来一句半句,又是当做敷衍的话,全盘肯定也没所谓。
秦邛倒是很满意,唔了一声,“既然你觉得有道理,我昨天看上一个一音响,就当做是这趟出差的学费吧。”
钱妮雅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邛,这人脸皮是有多厚实?都开口要的吗,物品的名称都点的如此准确。
没等钱妮雅反应过来,秦邛又补了一句,“链接发给你了。”
钱妮雅低头看手机,屏幕上一个消息提醒,是一串字符和数字的链接,不用看也知道是某个销售平台。
所以这个链接又是怎么来的?
钱妮雅大脑飞速窜过从秦邛进门到现在,两个人的对话和姿态。
无论是哪个角度,都回忆不起来,她有说过要拜他为师的意思。
“我没说要做你的徒弟。”
钱妮雅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秦邛要得东西必然是能花掉自己一个月生活费的。倘若开了一个口子,自己还能吃蛋糕、奶茶、水果捞吗?
估计是不能了,瘦到百斤以下不是梦啊。那就是下个月的现状。
钱妮雅觉得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胃。
秦邛倒是无所谓,“那你要是算不上学费也没关系,就当是今天耽误的时间的补偿好了。”
“什么时间耽误?”钱妮雅的大脑在一瞬间大概还徘徊在下个月的生活状况上。
秦邛指了指窗户上的蝙蝠,后者倒是许是待得时间有点久,稍微活动了一下。在窗户上铺玲了一阵子,又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钱妮雅彻底无话了,扔下脸子,狠了狠心,“那你可以不用陪着我了。”
钱妮雅往后收了手,坐在床边像是生闷气。
秦邛倒没着急走,“刚才怎么不说这话。”
“那你现在走也不晚的啊。”这头刚说完这话,外头就有人摁门铃。
秦邛站起来,放了水杯,撑了撑手臂,“哎呀,下班了。”
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钱妮雅一眼,“记得工资哈。”
钱妮雅当然知道秦邛说的工资是什么意思。
钱妮雅后来点开那个链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蝙蝠确实是秦邛的福将,生生就要走了自己两个月的工钱。
虽则钱妮雅的确不是很抠门的人,但是秦邛狮子大开口这件事情着实是让人有些阴影。
廖米后来看见秦邛家里的音响的时候,就觉得:“你何必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呢?她的工资也就那么一点,你也不是买不起。”
秦邛问廖米最近钱妮雅手头是不是挺紧的。
廖米:“房租都交不起了。”
也不是夸张。钱妮雅之前能大小姐过日子,不过是因为赵韩一方面有些帮衬,二则呢,家里也会给一些。
自从钱妮雅上班之后,虽然赵韩还是会打钱给她,不过她自觉不想用。
之前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一笔大的花销,自然手头有些紧张。
廖米就看着秦邛的狐狸眼睛打转,“你别不是就在这里等着人家的呢吧?”
秦邛就只说了一句:“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家里也比较紧张。”
廖米觉得秦邛纯属多虑了,“小姑娘有骨头硬着呢,你别想着人家会找你借钱还债之类的。”
廖米这头刚说完,那头就进来一个电话。
钱妮雅早间被秦邛派到一个工地去,按道理这会儿子正好是在回来的路上。
廖米接完电话,看了秦邛一眼:“说是撞了谁的车。”
钱妮雅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事情,自然有些慌张。
廖米下车之后,跟在后面还有一个人,钱妮雅辨认了一会儿就看清楚是秦邛本尊。
这下好,当事人都聚齐了。
司机过来跟秦邛打招呼。
廖米一看是熟人,大概其了解。挑眉看了一眼秦邛,后者摊手,示意,与我无关。
车子是秦邛的,不过开车的人不是,是秦邛的一个朋友,借用两天。
朋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秦邛说没事儿。两个人路边寒暄了一番。
很快就谈妥了一桩生意。
钱妮雅扭着头看廖米:“这人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认识。”
廖米眼神很淡,就扫过钱妮雅的黑西装,脚上是一个帆布鞋,很想就说一句:“他脑袋瓜子里又不像你一样,就想着吃,成天就想着怎么算计人了。”
廖米不想问秦邛是不是故意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不是故意的可能行为零。
车子自然是某好牌子,至少耳熟能详,但是并不烂大街那种。
秦邛打理完那头,送人上出租车,挥手告别,一通操作熟练、磊落。
扭过身子来,几步到钱妮雅和廖米这头。
两个人刚才还在说悄悄话,廖米的眼神对上秦邛的时候,多少有些虚。
算自己全责?
她不大清楚,总之是自己开车不小心。
剐蹭了一下,秦邛的车灯有点歪,车身上一道线,格外明显。
廖米盘算着这些伤痕看起来不大,但是银行卡上的数字绝对不少。
秦邛这是打算直接抄家?然后把人请回自己窝里?
看戏人的心态和钱妮雅当事人的心态全然不同。钱妮雅还蒙着。她开车一向小心,出这片的时候,全然没注意还有个路口。等看见来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对方的车技不算坏,车直接开上了马路牙子,才勉强躲过一劫。
刚才撞的时候,心都散了。
对方从车上下来,骂骂咧咧的时候,钱妮雅才把心安回腔子里。
等对方一通指责,后头的事情,廖米和秦邛就全知道了。
钱妮雅吓的不清,秦邛那头安顿好了自己朋友,这头才说:“大水冲了龙王庙。”
钱妮雅大约是吓着了,气场比平时低三度。
秦邛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慰。
“先回去吧。”
后头的事情就比较好料理。
左不过是秦邛说不用钱妮雅赔,钱妮雅觉得心里过不去,非要作赔的事情。
廖米看着秦邛的一通操作,实在是忍不住。
“你知道整件事情谁最委屈吗?”廖米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外面的人造瀑布。
“谁?”秦邛心情不错,听大厅里的钢琴声。
“你那辆新车。”
车是新买的,当然,就开了那一次。
惨还是车惨。
所以修理费也不低。
钱妮雅掏出卡来的时候,收银员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样的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只不过说的话,也明明白白:“女士,您卡里的现金不足。”
?
钱妮雅的卡里虽然不是很多钱,但也不少钱啊?
钱妮雅这才问收银员,“修理费多少?”
对方说了一个数字,钱妮雅觉得这确定是修车,不是重新买一辆?
秦邛适时拿了一张卡送了上去。事情很快了结,却后患无穷。
钱妮雅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脚底下还有些漂浮。
秦邛上车了,跟钱妮雅说:“你不用自责,我说了不用你赔的,现在还作数。”
廖米要是在场,就要开口骂人了,好人坏人都是你做了,你还要点脸吗?要脸吗?
秦邛脸上很无辜,钱妮雅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自责多过惊吓,突然觉得秦邛其实也没那么罪无可恕,人家在关键时刻不还是很凛然正义的。
“不是啊,总归是我的错,我会过意不去的。”
“如果那天我不叫你去的话,就不会出这档子事情了。”秦邛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温柔。后视镜里看了钱妮雅一眼,后者全然一副担忧自责脸。
“这样吧,我请你吃顿饭?”钱妮雅说这话的时候,是诚心诚意的。
所以后来秦邛说:“你最近手头很紧,就算了吧,等你发工资。”
钱妮雅觉得秦邛是真的为自己考虑。
虽然还记得是谁让自己钱袋子紧张的,不过也不是很打紧,毕竟也是事出有因的,毕竟秦邛也是帮了自己一个忙,所以才作为谢礼的,虽然就是有点儿贵罢了。
后来钱妮雅跟廖米讨主意,“你说这件事情,我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廖米电话那头坐着秦邛,自然也不敢瞎说,撇撇嘴:“你想怎么表示?”
钱妮雅不知道,“我不是不知道,所以才找你出主意吗?”
廖米也不知道啊,“你不如直接问秦邛好了,他主意最多了。”
话是实话。不过这主意不算是好主意。
秦邛指了指自己。廖米没懂。晃了晃脑袋。
秦邛指了指日历。
廖米懂了,但还是晃了晃脑袋。
秦邛不说话了,也不动了。廖米不晃脑袋了。
“我想起来了,过几天就是老大的生日,要不然你给他过个生日,他一高兴,也算是你表示了。”
秦邛没说话,眼神调开了,手搭在椅子背上,节奏很轻松的敲击。
廖米撂了电话之后,感觉很罪责:“老大,你放过我吧。我觉得我在骗人。”
秦邛给他倒了一杯酒,玻璃杯推向廖米的方向:“你说的也是实话,我生日确实快到了。”
廖米扯了扯嘴角,这人倒是惯会安慰人,八成是自己时常安慰人安慰的多了,所以现在做起事情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你这样欺骗人家小姑娘不会内心自责吗?”廖米觉得还是想问一问,不过就是把话变得委婉了一点,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变成了这样有礼貌的问话。
“现在是不太会。”秦邛说的很随意。
外面夜沉如水。
“那以前会吗?”廖米觉得重点在现在上。
秦邛偏过头来看廖米,“不会。”
“那以后会吗?”廖米有时候问题也挺多。
秦邛心情不错,所以有问必答:“不会啊。”
秦邛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耸了一下肩膀,廖米觉得谁被他看上也真的是.......无语。
欺骗这件事情会不会上瘾是不知道,但是被欺骗的人大概是会沉沦在里面的,毕竟也不知道是个骗局。
廖米觉得钱妮雅在这件事情里面本身就不具有对等的关系,再者小姑娘对秦邛的生日会这件事情还是挺上心,所以越发在心里觉得秦邛是个老狐狸了,还是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钱妮雅和秦邛的共同朋友并不是很多,所以当天就只有廖米并赵韩,加在一起四个人。
地点就在赵韩以前的家里。
一来是地方比较熟悉,二来是都是朋友,也不用刻意到外面去吃饭。钱妮雅做菜还能拿得出手,所以除了甜品之外的热菜都是钱妮雅亲自下厨。
赵韩全程微笑脸,不过等钱妮雅出门拿甜品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不大好看了。
秦邛觉得大可不必:“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秦邛说话的时候,还在切一块牛排。
“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大个儿?”赵韩抿了一口红酒,“你心里什么主意?”
秦邛似乎很喜欢盘子里的牛排,切的很仔细,刀很稳,说话的时候顾不上看赵韩:“不懂你在说什么。”
廖米决定当空气人,反正事情的发展全然不在自己的掌握,没必要拿自己当炮灰。
空气人之前,就被赵韩注意到了:“你家廖米都看出来了。”
廖米愣了一下,尴尬笑了笑:“哎呀,这个气球挺好看的。”秦邛不是好惹的主儿,赵韩就好惹了吗?一只狼,一只豹,被谁咬到都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好在当事人的哥哥并不打算伤及无辜。
“你最好老实一点。”赵韩正是和秦邛关系好,所以才知根知底,所以才担心。
“我就是切个牛排,怎么不老实了?”秦邛双手投降状,显得很无辜。
“我不是说牛排。”
“哦,那你是说过生日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是你妹妹安排的,并不是我。”
赵韩翻了个白眼,这人装起来怎么一股绿茶味儿。
“行了,人都出去了,你就不用装了,看着犯恶心。”
“我又不是盒子,装什么。是有点破费了,要不我回头请她吃饭还回去。”秦邛踩着赵韩的鼻子往上走,后者的脸色有些绷不住。
“我说的意思你应当是明白的吧?”赵韩确定以及肯定,不过不打算点破,万一对方直接承认,他也不好正面反驳,反倒给对方一个已告知的护身符,以后万事都不用避讳着人了。
“你的意思我不明白。”秦邛送了一块肉进嘴里。
赵韩餐具拍在桌子上,一副开打的状态。
那头钱妮雅拎着蛋糕盒子进了屋。
气氛并不是很祥和,钱妮雅问了句怎么了。
赵韩两手捡起来了餐具开始吃饭,表情很淡漠,反正他一直那么淡漠,钱妮雅倒没说什么。
秦邛脸色就好很多,招呼廖米过来腾挪桌子,插蜡烛。
整晚就只有赵韩心里不爽快,也不是生气,总觉得不得劲罢了。
廖米挨着赵韩问了句:“你不同意?”
赵韩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比较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你想想,除了秦邛,别人你就不担心吗?其实秦邛好歹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人还是好人。”
赵韩瞪了廖米一眼,后者不说话了,”ok,你随意,我去那边看看灯。”
秦邛那头和钱妮雅在看照片。是一副全家福,钱妮雅正好说到赵韩,秦邛抬头和赵韩对视,两个人互相举杯,在空气里碰了一下,就像是萍水相逢的礼貌。那一瞬间,赵韩忽然觉得,钱妮雅和自己不是一派的,倒秦邛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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