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宓,家父乃大周益州司马李庆先。”
少女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我武成二年到都安堰玩耍,不慎落水溺死,后滞留此处至今。”
吴奇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都安堰,即都江堰之前的称呼。
武成二年,那是北周时期,还在前隋之前,若李宓没有说谎,她应该在此游荡了上百年。
吴奇缓缓道:“贫道乃分栋山浮云观道士吴奇,如今已无大周,只有大唐。”
“什么?大周亡了?”
李宓略显诧异,仿佛又不太惊讶,她好奇问道:“今是何年?”
得到详细答复后,她呆呆站在原地,幽幽道:“没想到在此浑浑噩噩百年,已与父亲天人永隔。”
吴奇目光扫过四周。
尸人鸟又开始在天空飞舞,它们扑扇双臂,相当怪异地翱翔,看起来更像是水下游鱼,而非空中鸟雀。
此前遍地残骸碎骨也消失不见,仿佛此前不过是黄粱一梦。
冥地借幽冥之气,在自我修复。
“李居士,你口中那位‘小圆子’是谁?”
“小圆子是我唯一的朋友。”
李宓一脸警惕:“你问它做什么,是不是要打什么主意?”
吴奇也不隐瞒,直言道:“此地是冥地,为幽鬼以幽冥之气造就一方小世界……贫道怀疑,那小圆子,极可能就是幽鬼。”
“怎么会,小圆子只是一只纸鹞而已啊。”
说完,李宓又不确定:“小道士,你真的确定,小圆子是幽鬼么?”
“十有八九。”
吴奇口中说着,心里却很是惊讶。
难道鸦鬼本尊竟是一只纸鹞?
李宓不解:“可以前的大师们说过,幽鬼不是害人的么?不论人还是妖鬼,都是幽鬼奴役与利用之物,可小圆子明明在帮我。在我很小时,它就一直陪着我……”
司马为州属官,李宓父亲李庆先每日辅佐刺史处理各种政务,很少回家。加之母亲早早病亡,偌大宅院里就李宓一个人。
北周时期,战祸不断,西有吐谷浑、党项,东有南陈、北齐,各地盗匪团聚,天下尚未明朗。
李庆先严令,禁止女儿离开州治所成都,有士兵严加看守和随行,仆从也都与大小姐保持尊卑距离。
故而李宓长期孤身一人,李庆先请来儒释道三家修士上门讲学,这也是李宓唯一见到外人的途径。
从小到大,李宓都呆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眺望天空和墙外,脑里假想外面男男女女的生活。
她唯一的朋友是纸鹞。
李宅院子很大,她可以尽情放飞纸鹞,在院落里跑来跑去,这也是她不多的自由。
李宓每年春、夏、秋、冬四季都会买一只纸鹞,至她十五岁落水溺死前,恰好总共六十只。
这些风筝样式各异,每一只都由李宓精心挑选。
有能飞很久的鲁班雀,有上敷竹笛迎风作响的楚歌鸟,有轻盈灵便的风鸢,也有结实耐撞的黄鸮,有竹胎鸠鸟,有纸糊燕子,林林总总,各有奇妙。
可不论后来得到的多么珍奇淫巧,都没有第一只纸鹞对李宓那么重要。
那是母亲亲手所制,这纸鹞没有后来者那么好看,体型椭圆,犹如一只吃得过饱的小鸟,因此得名“小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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