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廷彦道了声谢,背着手若有所思地走至自己房前,门上贴着大红鎏金的喜字,耳边还能听见很远处噼噼啪啪放鞭炮声。
明知对于那个女孩儿这不过是戏台上唱的一出才子佳人,其实于他亦如是。可不知怎地,他垂眼打量身上穿得大红喜袍,竟恍恍有种愉悦的感觉。
没有点灯,两支龙凤大花烛燃得正旺,铜炉嘴里在喷一圈圈龙涎香,混着窗前一撇白月光,屋内是青溶溶烟色。
他以前的床太小,许母特地新买了一张南京制的架子床,黄花梨月洞式,宽阔通敞像间房子,踏脚板、床头屉、雕花栏杆和嵌罗钿槅扇一应俱全,外间设梳妆台和如意桶,里床挂着大红鸳鸯戏水帐幔,此时垂荡下来,银钩空垂。
许廷彦看向桌面,摆着几盘蜜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吉祥果,一个青花长颈酒壶,柄上裹着红线穗子,两只瓷盏儿,一只空空,一只盏沿有抿过的胭脂红。
他拈起那盏端至眼前,浅底滚动几颗酒珠,凑近鼻前细嗅,神情微变。
老派家族规矩,娶妻纳妾来的皆是黄花闺女,虽有娘亲或陪房婆子教导,总是羞臊扭捏,心怀许多未知恐惧,若是新郎曾有通房逛过花柳又是个性好的,还能温存款款柔情相待,倒也和谐,若是缺一不足者,弄得女哭男怒搞砸洞房亦大有人在,是以想出个法子,在交杯酒里掺了春香露用来助性。
许廷彦放下酒盏走近床边,略站了站,低唤桂音,听得嘤咛一声,方才撩起帐幔。
桂音阖紧双眸躺在锦褥间,翻来覆去似睡不安宁,嫁衣裙摆搓揉卷皱成团上捋,颈间盘花扣也解散开来,里面的肌肤,一片欺霜赛雪。
她显见难受极了,额前密密皆是细汗,凌乱的乌亮发丝浸湿成缕黏在耳边,颊腮透着潮红,轻喘着气,唇瓣似要滴下血来。
许廷彦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如炽火滚烫,微微蹙眉,去取来一碗凉茶,脱鞋上床,揽过桂音的肩膀,递到她的嘴边。
桂音不知自己怎么了,先喜婆笑闹她,迫着吃了盏酒,后大太太把她们打发走了,唤丫头替她卸妆洗面,还和气地恭贺几句。
不知何时起,房里就独留她一个,这神魂便出了错,迷离徜恍,焚心难抑,竟是骨酥体软地站不住,跌跌撞撞倒进床内,攥紧凉薄丝滑的锦绸缎子来回摩挲,也不过片刻畅意,须臾间褥被也似燃了火。
她口干舌燥,大汗淋漓,挣扎想去倒茶,却浑身软烂如泥般直不起。
正自万念俱灰之时,忽觉有人拉她入怀,唇边触到碗沿瓷滑,忍不住舔了舔,水珠溢着香茶的甘涩,她咕嘟咕嘟一气儿灌下去了,听得有人沉声问:“还要再喝么?”
桂音懵懂地仰颈看他,分辨了好一会儿,他穿着新郎官的大红袍子,面容清隽明朗,胸膛宽厚结实。再低头看自己一身红装,方知晓嫁了,她还能嫁谁呢?只有大师兄乔玉林!
他定是从宫里放出来,赚足赏银,替他俩从乔四那里赎了身,终结成患难夫妻一对,今儿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
桂音心底喜滋滋的,忽而伸长胳臂揽住“师兄”脖颈,鼓起勇气凑近他的嘴角亲了亲,娇软着声低喃:“我很欢喜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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