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们最爱吃的,用卤水煮着猪大肠、肺片、猪心、五花肉,再添些豆干和面饼就是一碗,拼命地放蒜泥、辣椒、红腐乳,还有韭菜花。这叫什么来着?”许母问桂音:“我倒忘记名了?”
桂音回话:“叫卤煮火烧。”
三奶奶用帕子轻轻蘸了蘸鼻翅,拔高嗓音:“天哩,那不嘴里哈的气都是股子酸臭味儿?”
桂音想想似乎没有,许廷彦嘴里只有香茶的甘涩。
“所以京城我是不喜的,宁愿回这里,继续吃我的芝麻汤团和糖年糕。”许母再看向桂音,“老太爷身子骨可硬朗?记得他高大又壮实。”
高大又壮实?桂音怔了怔,明明矮小又精瘦,还暴脾气。
瞬间心如明镜,也不戳穿,她略思忖,回道:“不曾抬眼细看,只闻声亮若洪钟,身骨应是硬朗的。”
许母松口气,让丫鬟搬张椅子伺候她坐下,看向大奶奶,“今是给建彰纳妾的日子,原该他出来过过礼,谅他腿脚不便就一切从简,稍会儿轿子到了,你们几个正房奶奶坐着陪我同她吃道饭,算是补个全面。”又朝桂音说:“二房无旁人,你也随着一起吧!”
许母叫李妈拿来红纸和剪刀,调浆糊,让媳妇们围坐在一起,照花样剪双喜和鸳鸯。
高门大户的女孩,深闺里常做这些事,是以把红纸裁好对折,持着剪子熟门熟路,没稍顷就剪出一个红鲜鲜的喜字,丫头连忙指头拈着两边,蘸上浆糊贴上窗棂。
桂音不会,大奶奶冯氏就手把手很耐心地教,待她学会了,却不经意瞟见,冯氏把自己剪的喜字和鸳鸯悄悄剪碎了。
谢家的轿子是晌午时到的,一串噼啪鞭炮声迎进来。
送亲的敷衍,喜娘都没请,由女家两个妇人搀着进房来拜见。
桂音观她穿着水红绣花短袄长裙,也不晓是什么衣料,绸不像绸布不像布的,就坐轿子那一会儿,腿胯间皱出两条深深的褶子,她时不时垂下颈,伸手别扭地拽平,露出一截光溜溜的手腕,头上搭的红布连着金黄穗子不停摇晃,一团的庸俗廉价。
三奶奶噗嗤笑出声来,其余几个,甚至一向面和心善的大奶奶,此时也不由弯起嘴角。
桂音想起自己被纳那日,通身的锦绣,凤冠霞帔,穿金戴银,连金指甲套上都镶着颗雕花红宝石。许二爷……不晓可已在来时的路上?
许母则看得一腔火气,咬牙冷笑,“说起谢家也是富贵门户,我们许家给的聘礼并不算少,怎地新娘子这身行头,反比不过普通人家,你们不要脸皮,我们还要呢!”
其中个妇人不甘示弱,嘴皮子利落:“瞧老太太说的话不中听,难不成天下姓谢的都要归谢家管么?这位谢姑娘又不是谢家嫡亲的女儿,只不过沾些亲带些故,是而勉强让她从谢家门抬轿子出,已是给足面子。况且您说的聘礼谢家可一分没得,皆被她爷娘老子悉数拿走,你要有不满自寻他们去,勿要再扯着谢家说话。”
另个妇人接着道:“新娘子我们送到了,这就告辞。”她二人搭手鞠躬作势要走。
李妈欲上前递赏钱,被许母使眼色喝住,听春梅轻声说:“没抬什么嫁妆,只拎来个小皮箱,怕就是些换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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