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蕙霞,明眼人都晓得老太太存的那点心思,不由叹了口气,透过镜子看着姨奶奶的脸色。
桂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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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至大雪节气,江南比不得北边,北边若是玉碾乾坤,江南至多阴雨缠绵不停。
今年却生意外,一晚万里彤云密布,早起给老太太请安时,窗外竟飞盐撒糖起来。
大家都兴奋得跟孩子似的,站在廊前赏雪,有人打趣里带些讨好:“是托蕙霞的福,把京城的雪一道带来。”
桂音手拢在袖里,斜眼看蕙霞同李妈并肩而站,外披老太太赏的艾叶绿镶银鼠毛斗篷,倒似一棵神气活现的松树,听了那玩笑话,银鼠毛如覆于枝上薄雪,颤抖抖将落未落。
蕙霞表面还是她房里的丫头,却每日傍在老太太身边,只晚间回来睡一宿。
赵妈赶早往水房拎热水,都晓她和蕙霞之前罅隙,有些个墙头草便使暗绊子,令其很受了番苦楚。
桂音有几趟没热水用,也未曾怪她,小蝉悄送过一两次,或咬牙凉水将就着用了。
她转身走回外间,姨奶奶们围在桌前剥黄豆皮,地央大铜火盆里红炭燃得正旺,四围温暖如春。
桂音房里好些日没炭可烧,耳上生了冻疮,遇到热就泛起嫣红,一小朵像绽开的梅。
谢芳从袖笼里掏出个茶色小玻璃瓶,从桌底递给桂音,“治冻疮的,好用。”
桂音接过,湿漉漉沾着泡黄豆的温水,轻声道过谢,不再多言。
奶奶们围着火盆说话,三奶奶的娘家妹妹也在,性子活泼,叽叽咕咕笑声脆亮。
三奶奶拧她的腮,“老太太就在隔房,最不喜女孩疯疯颠颠的样子。”
那妮子闭了嘴,却从装干果盒里拈起颗红皮大枣,丢进炭火盆里,把银白灰屑砸出个坑,一团火焰追来,噼噼啪啪的打架,房里散了一股子清甜味儿。
她是闲不住的,又去搂着看报纸的大奶奶脖颈,好奇地凑近问:“一月前的废新闻,奶奶怎瞧得起劲儿。”
冯氏想收起来,已被她看去七七八八,偷笑起来,“二老爷在上海和薛小姐的桃花事,都传到这里了呀。”
三奶奶问:“你才从上海回来,晓得底细,这事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的语气神神鬼鬼:“七分假三分真……”
被冯氏打断了:“没凭没据的话少说。”却朝五六步远桂音的背影呶呶嘴,听着呢,把报纸揉成一堆搁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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