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挥手,东禀拿起托盘里的桃色绣花衣裙去为姜妄更衣,姜妄躲闪开,一脸防备的瞧着冬禀。
千机上前拿过衣衫,随意看了一眼然后扔在地上“她不喜欢这颜色,换一身水红的来。”
望心是宫里出来的女官,素日便是掌管着府里管教下人的差事,见千机如此无礼,她往日教导女婢的脾气又生起,拔高声音就呵斥千机道:“好没规矩的女郎!还不快快向公主认错。”
千机实在不喜这个整日里板着一张脸的小妇人,却又记挂着云愁说过的话,并未出手,只瞪着眼睛去看她。
姜妄不懂望心在说什么,只是见千机面色不虞的瞧着望心,以为是望心要动手,覆手一挥便从袖中飞出几根细密的针来。
千机见她出手,从袖中取出峨眉刺来当下那一排细针,众人被姜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慌乱的跌在了地上。
千机收了峨眉刺,上前抓住姜妄的手道:“阿妄,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动手哦。”
姜妄蹙眉,半晌不情不愿道:“好。”
和羲方才也被吓到,好在身后的冬禀扶着她,才没有同其它几人一般跌坐在地上。
“去为郡主换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来。”她吩咐身后的婢女道,随即又上前了几步,欲去拉姜妄的手,待手伸出来姜妄往后退了一步,她讪讪的抽回了手,满是愧疚道:“妄儿,是母亲的错,竟没有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裙。”
下人很快拿回来一套水红色绣百鸟的衣裙,千机拿起,为姜妄穿上,又扶着她去妆台前挽了个垂鬟分肖髻。
铜镜里的小人儿皮肤雪白,唇色殷红,可爱得紧。
千机捏捏她的脸,夸道:“真好看,起来给我转个圈,叫我瞧瞧这一身衣裙。”她牵着姜妄起身,又拉着姜妄转了个圈。
和羲在一旁瞧着,心中既觉温馨,又感心酸,若是那十余年陪在身边的是她这个母亲,想必今日同她这般亲密的便是自己。
她接过下人捧着的内夹绒红狐皮大氅,递给千机,柔声道:“外头天冷,给妄儿披上吧。”
千机接过大氅,拿在手中摸了摸,确实不错,是她往日里买不起的东西。
她为姜妄系上大氅,又叮嘱道:“待会是要入宫,万不可发脾气,好么?”
和羲在一旁听着,倒是对千机印象不错。
又等姜妄用了膳,众人才出府去。
上了马车,怕入宫出差错,又怕姜妄觉着委屈,和羲咬文嚼字,小心翼翼叮嘱道:“皇宫内规矩繁多,当然,也不必样样遵守,你皇祖母与舅舅挂念你的很,若是,若是待会他们想亲近亲近你,你也不要发脾气,她们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姜妄低头玩着腰间挂着的佩玉,一副全然不关她事的模样,千机在一旁杵着头看和羲,忽然笑出声来。
“你看不出来么?阿妄她听不懂。”
姜妄抬头望她,道:“我懂。”
千机笑着点头,哄她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懂。”
和羲瞧着姜妄,心中咯噔一下,怯声道:“什么问题?”
“她不懂通人情的,也不是说不通,只是感知的慢,你知道为什么么?”千机说着,眸带讥讽去看和羲。
和羲摇头,茫然道:“我以为,姜,姜楼主会看顾好她的。”
“姜老头自然待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不过,姜老头是在五年前才找到她的。你不记得了?你带着她逃走,却又把她丢在半道。”
和羲怔住,想起当年,泪水夺眶而出。
她往漠北潜逃,手无寸铁还带着个尚在襁褓里的姜妄,又因身份特殊,很快便被漠北蛮族盯上了。
她歇息在客栈时,漠北人找上了门,她无奈只好留下姜妄,自己孤身一人去引开追兵,谁知一直暗中保护他的姜潮以为她是带着姜妄走的,跟了上去,等姜潮发现姜妄不在时回头来寻,姜妄已经不见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和羲以为姜妄在姜潮手里,姜潮却以为姜妄被和羲带走了。
“我并非是,是将她扔在半道,我以为是姜楼主带走了她!”和羲情绪激动,捂着心口哭道。
“她被药王谷的鬼医无灭捡回去了,唔,当了药人。知道什么叫药人么?就是关在山洞里,从来不放出去,整日的试药,毒药,补药,各种各样的药。还有,还要扎针,全身上下都扎满细针,你大概都想不到,一个人身上能扎这么多针,到现在,她的背上还全是针眼呢。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八年,八年内她见到的生人,只有我呢。”
千机忽视她的眼泪,云淡风轻的说着,手中比划的有模有样,那样残忍须臾的时候,她竟能波澜不惊的出口。
和羲听得痛心,哭的几乎要晕过去,千机笑着贴近她,声音沉沉道:“觉得难过么?这都是你的错啊。你瞧,我的阿妄生得多漂亮,她本该如你一样,住在华贵的府邸里,身边奴仆簇拥,举手投足都是尊贵。”
千机眸光一转,眼中渗出无边的恨意来“但她如今,连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都不知道!她命中唯一的那点微光,待她如命的父亲,都被你给气死了!”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那夹带着雪花片的寒风仿佛穿透了马车,直直吹进了和羲心里,叫她浑身冰凉。
她的面前,少女一脸天真,隔着花窗去瞧外头的景象,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唇角弯了弯。和羲忽然心疼的厉害,疼得她叫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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