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那一声响亮的啼哭,茅舍外骤雨初歇,东天一道长虹横贯苍穹。西天云蒸霞蔚,夕阳透射而出的金光,将纷乱的彤云裂作数块,勾勒成古朴玄妙的图案,更像是铜鼎上无法解读的铭文,多时方散。洛阳城附近道观中,修习道法之人皆仰头而望,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啧啧称奇。
洛阳城禁苑,凝碧池中,殿阁台观坐落于土山之上。一尾赤狐自土山半腰的洞中钻出,橙红的毛发在天光照耀之下,颇有几分圣洁之感。那赤狐眼中闪出别样异彩,对着天象观赏了一番,又口吐人言、自语了一番,才遁入灌木丛中,觅食去了。
很快到了掌灯时分,陆秋娘已从疲惫困顿之中醒转过来,枕边是刚出生的婴孩,被细麻布层层包裹着,只露出个小小脑袋,安静地睡了。忙碌一天的郭婶子正写靠在炕的一角,呼呼地打着鼾。一个妇人端来鲫鱼汤,正坐在炕沿上吹着气,准备喂她喝下。外间木桌前朦朦胧胧地坐着好几个人,隔着昏黄的油灯,看得也不甚分明。
妇人慢慢将鲫鱼汤喂完,才走到外间:“杨家娘子醒了!”外面的人听了,便都涌了进来,陆秋娘这才看清,是牛冲和一众团练兵兄弟。老者王通儒也被扶着过来了,自半年前惊闻噩耗,老人在床上卧了月余,如今身体精神都大不如前。关大石却畏畏缩缩地躲在众人后面,但还是被陆秋娘认了出来:“是大石哥吗?弟妇有话对你讲。”
关大石只好走到炕前,有些拘谨:“哥哥给秋娘妹子道个喜!”
陆秋娘将婴孩捧进怀里,才道:“前些日子弟妇冲撞了你,这里向你告个罪……这孩子爹爹已入幽冥……还请大石哥代他爹爹,给取个好名字。弟妇先谢哥哥!”说完吃力地低了下头,算作行礼。
关大石一时间既喜且悲,百感交集,想了许久才道:“俺虽然是个里正,大字却也识不了几个。今日王老丈在此,必定可以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老者王通儒倒没有多推辞,拄着拐杖走到近前,先是问了孩子出生的具体时辰,又抬起打颤的右手,推演了一番,才认真说道:“俺曾听他爹爹说,你们是在一个早上碰到的,也是天定的姻缘,这里便取一个‘朝’字。但这孩子偏是日色将沉之时出生,须再取一个‘夕’字。方才小老儿在舍下听得婴孩哭声高亢,出了门看,竟得见天作异象!想来这孩子当非凡骨,日后必成大器,或出将入相,亦未可知也!因此小老儿斟酌再三,便取‘为功为德、朝夕不辍’之意,唤作‘杨朝夕’!不知杨家娘子,意下妥否?”
“便依老丈所言,这孩子便叫做杨朝夕。”陆秋娘又是一低头,行了个大礼,半晌方肯抬起。
至此,这个有些特别的婴孩,便在这乱世纷纭之中,正式拥有了自己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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