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最边角写着‘算命’两字的旗帜下,靠着两具‘尸体’在打盹。
“小兄弟,你们这生意赚钱吗?”
卖绢布的大婶收拾完东西,看向桥头躺着的两个人,好奇问上一句。
景黎抬头,实诚的摇头:“一分钱都没赚。”
大婶了然:“你们这好手好脚的,当什么神棍,还不如早些找个活计。”
景黎看着还在睡觉,一点不受打扰到沈霜钰,抿抿唇解释:“我师父不是神棍。”
大婶笑笑不争辩,眯眼看向景道:“看你这生得如此秀气的,去干些什么不好,当神棍骗吃骗喝的,不如早些劝劝你师父,做些其他的赚口活计也好呀。”
景黎淡淡拒绝:“不需要,我师父养得起我。”
“就你师父这样,指不定哪天就不要你了,还巴巴跟着他,到时候有你哭的。”
大婶意有所指,推着车走了。
景黎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尘,用膝盖推推沈霜钰。
沈霜钰被推醒了,微微扯扯脸上盖的布,有些迷糊问:“收摊了吗?”
他们一向的规则是天黑就收摊,沈霜钰大多数是一睡一整天,反正这人不会饿的。
但景黎不同,他会饿:“师父,该吃饭了。”
沈霜钰懒懒从怀里掏出几个钱给他:“去吧!”
景黎拿着四个铜板,去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能填饱肚子就成。
两人来这人间一趟,大多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虽然简陋,却十足清闲,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去想。
等再回来时,桥上的算命摊位上,竟没了刚才那慵懒的身影。
景黎拿着的馒头掉地上,快速上前几步。
“师父?”
桥上没人,四周找了一圈,也没人。
景黎快速赶回巷子深处的小院里,门紧锁着,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他懒得开锁,翻墙而入。
巡视一圈,屋子里也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也就是说,沈霜钰不见了。
才一会儿功夫,怎么会不见呢?
景黎慌乱一下,想起中午那大婶的话来:“你师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你,到时候有你哭的。”
他的心猛的往下坠,眼里阴沉沉的,后退几步坐在沈霜钰以往睡觉的床边,没了任何动作。
人若不想着永远拥有,便不会害怕失去。
景黎一早就有预防,沈霜钰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离开他的。
没了她,日子照样过。
他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头,卷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房门外,食指抠着床垫,内心极其扭曲着。
太阳从高处缓缓西行,最后天空换上一轮明月。
景黎躺了半日,独自咕嘟叫起来,他也想通了,没必要难为自己。
他起身,准备去厨房给自己下碗面。
谁知刚走到院子,就瞧见一个黑影跳进来。
黑影越走越近,露出那张变幻老态的脸来。
景黎惊唤:“师父?”
沈霜钰将背上的包袱扔给景黎,骂道:“你这傻子,回来都不记得收摊的?”
景黎接过摊子,心里低估,总归他们摊子上没值钱的东西。
“师父?你下午去哪儿了?”
沈霜钰捏捏她的假胡子道:“这可就是一番奇遇啊…”
沈霜钰坐在桌子旁,喝了口茶水,回忆着自己午后遇上的一群怪异的家伙。
“大白天的,真是遇上鬼了。”
景黎问她:“师父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景黎猜测,像沈霜钰这般懒的人,若不是真遇上什么大事,绝对都懒得离开那桥上。
“碰上魔族之人了。”
“魔族?”
景黎心上一紧,慢慢的身体变得寒冷僵硬。
沈霜钰点点头:“是魔族,为师跟过去瞧了瞧,数量不多。”
如今仙魔两届算是表面和气,其实背地里,不少魔族中人祸害人间,可惜仙界之人大多无暇管束。
景黎握紧拳头,问:“师父要管吗?”
沈霜钰打个哈欠:“考虑考虑。”
百年前就是管了个闲事,差点死了,如今可不能随便管闲事了。
“我先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她指指他肚子。
景黎那肚子咕嘟叫好几声,他是没察觉,但沈霜钰听见了。
景黎在堂屋站了会儿,走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白白的,没有一点味道。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沈霜钰曾问过他:“你这傻子是不是没有味觉?”
看起来这么难吃的东西,她压根不会吃。
是的,他确实没有味觉。
曾经也是有的,只是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边吃面条,景黎边在想,沈霜钰碰上的魔族,会不会是夺走他灵根到魔族?
六界之大,人间只是一界,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否定自己的观点,两口扒拉完面条,洗了碗走进屋子,躺在堂屋角落的地铺上。
这里简陋得冷冰冰的,但没人会在意。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沈霜钰没起床,景黎一人拿着旗帜出门。
恰巧碰见隔壁张大嫂。
张大嫂牵着小女儿准备逛市集回来,瞧见景黎出来,直觉得奇怪。
“还以为你们昨晚没回来呢,今早门都是锁着的。”
景黎点点头:“回来的。”
小姑娘拿着个烧饼在啃,张大嫂好心拿出两个塞给景黎:“景兄弟早饭还没吃吧,你拿着吃。”
景黎没推脱,道了谢,揣着两个烧饼就离开家门了。
张大嫂还摇摇头:“这当徒弟的,也不知道给师傅分一个。”
景黎在天桥上独自摆起摊。
他都习惯了沈霜钰的懒惰,总归神仙不需要勤快的,勤不勤快都饿不死。
旁边卖绢布的大婶瞧见景黎,眼里闪着莹莹的光,声调得意问:“小兄弟,你那师父今天没来?”
景黎闭目养神,有眼睛都会看的东西,不需要多解释。
大婶‘啧啧’两声,“师父怪,徒弟更怪!”
桥上人来人往倒是不少,但这算命摊子的生意,却一个也没有。
大婶今日绢花生意卖得好,想着休息半日,提早收拾东西回家歇着,路过桥头指责上两句:“小兄弟,你这做生意的,不吆喝吆喝哪儿来的生意。”
景黎依旧不为所动,知道的是算命,不知道的以为要饭呢。
不过,这算命的摊子上,还真摆了个要饭的碗。
那是景黎的。
他又不会算命,算命不如要饭的强。
他正靠着晒太阳的,独自虽然已经饿了,但他懒得动,眯着眼睛懒懒的享受着,一如沈霜钰一般。
只他还未睡着,眼上的阳光被什么东西挡住,落下阴影一片,睁眼时,瞧见那风光霁月的男子模样的女子,脸上没了胡子,雪白的肌肤不再被黄粉遮住,虽是男子装扮,但那一双上挑的桃花运,着实带着妖气。
她踢了踢景黎:“收摊,咱们管闲事去。”
沈霜钰放下围帽,遮住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世界里的画面反复再反复,根本毫无变化。
可是北辰却坚持一直看到底。
系统的声音又响起了:“你以魂体留在此处,会破坏这个世界的运行的。”
北辰只是淡淡一句:“这应该是你们该解决的事情。”
系统吃瘪:“可是你在这里光看着,也没有用啊!”
“那你让我去找她!”
“都说了你不能去找她!”
“无论什么代价,让我去她的世界!这里,也并不只受你们操控!”
“……”
这样执拗的人,系统拿他没办法。
系统也怕有些事情被他发现端倪,最终,系统让他强行进入这个世界景黎的身体里,可是,北辰根本没有忘记那些记忆。
他的执念太强了,系统都无法解决。
他不按照剧情走,世界崩塌了一次又一次。
他也撞得头破血流,费劲万般力气,放弃自己美好的一生与记忆,与系统黑洞交换,来到沈媛的世界。
沈媛也终于知道了真相。
一个系统里,总会有些bug出现,系统黑洞便是这样的存着,他们时代与系统作对。
需要系统黑洞的帮忙,自然需要无穷的代价。
沈媛终于从梦中醒过来,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她看向一旁还在安然熟睡的景黎,自觉的抱了上去。
那代价是什么,她不再去想了。
既然他是费劲万般力气才来到自己身边的,自己更应该珍惜。
“饿了吗?”
景黎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也醒过来。
沈媛将头埋在他脖颈处道:“不饿,再睡一会儿!”
“好!”
景黎转身,两人相拥,无比亲密,心与心挨着。
外边天光大亮,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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