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真师本来就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人物,也并不拘泥于佛道身份。
他在这个和尚身上,传下了《奇阳大经》。
传下经典的时候,黄真师直言不讳,说是将一如作为玉泉子的垫脚石看待,但一如若能把握机缘,未必不能够反客为主,把玉泉子当作自己的垫脚石,这全靠自己的缘法了。
对于黄真师而言,最终结果并不在意,他也相信这两人就算胜利,也不会杀死对方的。
一如和尚得了此经,注定要与玉泉子一战,最终产生的胜利者方能真正超越黄真师——按说剧本是这样的,没想到中途跑出来一个杜长生,一手在东海洗练而来的光阴刀,竟然横插一刀,击败了玉泉子,将其打入无底深渊,一辈子爬不起来。
如此以来,一如和尚和玉泉子之间的缘法,自然是无缘可生,无法可灭了。
虽说这事情跟一如和尚没关系,但玉泉子也是个不太讲道理的人,对这和尚没啥好态度。
这师傅给自己留下的垫脚石都成了大宗师的人物,风光无比,受人尊崇,他这么个正主儿却寒酸窝在边角隐居山林,再豁达也好受不起来。
张明珏苦笑,“师叔,弟子错了。”
“不谈这些了。”玉泉子摇摇头,“你之前见我第一眼来,好像对我的相貌气质,十分惊讶,这是为什么?”
张明珏点头道,“没错,师傅说过,师叔您伤了根本,即使不运功夫,身子也日渐衰落。此次见到您的时候,若非是行将就木、骨瘦如柴,就应当是精气圆满、恢复巅峰。可是弟子看来,师叔您虽然看似无碍,实际上武功还是没有恢复,这就十分奇怪了。”
他也深知玉泉子的个性,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道明了心中的困惑。
在玉阳子的推算中,现在的玉泉子要么是极度的衰弱,要么就是恢复到了巅峰。
可张明珏看到的,却仍是一个武功低微,但却身体圆满的玉泉子,这显然不在玉阳子的任何一种计算当中。
“这样啊……”玉泉子听完这话,愣了一愣,随后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不知道我的手段,这却是一桩秘法。不过此话到此为止,你师傅让你们过来,是有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准备好了来给我收尸的吧?”
张明珏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师傅只是让我们前来告知师叔——昔日光阴刀的赌约是否还记得?”
光阴刀的赌约。
这六个字像是拥有某种惊天动地的力量,让玉泉子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气氛凝滞。
张明珏、张萱和徐卿三个人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周围。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玉泉子的声音,他好像很像表现得毫不在乎,状似随意地问,“杜长生现在找我干嘛?难道他干掉了一如,夺得奇阳大经,想要再收集玄阴真法,踏出最后那一步?”
张明珏咳咳两声,有些尴尬地道,“不是杜前辈提出赌约,而是他的首席弟子……一个叫岁月刀的,说继承了赌约,想要挑战师叔,拿取《玄阴真法》。”
饶是他的个性,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觉得十分磕巴。
因为这就意味着,杜长生根本没将玉泉子放在眼中,提出挑战的是杜长生的弟子,而最尴尬的是玉泉子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弟子的对手。
这对于玉泉子这么一个骄傲的人而言,简直是天底下最惨烈的一场侮辱。
果然,玉泉子听完了张明珏的话语后,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声,“我累了,你们自己去游玩一番吧,我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快步前往了后院,似乎不愿意再和他人交谈。
等到玉泉子步伐声远去,三个人这才抬起头。
“我看师叔有点惨啊。”徐卿低声道,“他在这里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忽然提起了这赌约来,哪里受得呢?”
“哎,当年光阴刀之所以和师叔对上,就是看准了师叔的《玄阴真法》。结果师叔虽败,却宁死不屈,背后又有师傅等人护佑,光阴刀不好强抢。最后他们却定下了赌约,说是他日师叔养好了伤势,再来一战。”
张萱将那一段历史缓缓讲述出来,“不过自此之后,师叔却遭遇了‘那一件事情’,失意落魄,根本没有养好伤势,反而愈加恶劣。而另一边的光阴刀,却借助此势,连挑数位江湖中有地位有身份有实力的前辈高人,接着再回到东海闭关八年,终于踏出临门一脚,来到了大宗师境界。他到达这个境界之后,似乎对《玄阴真法》兴趣大减,再加上师叔落魄的消息传遍江湖,这赌约也就没人提起,算是作废……可没想到的是,光阴刀之后,竟然还来了个岁月刀!”
“岁月刀陈傲然,这个人野心勃勃,天资聪颖,是年轻一辈中极为厉害的人物,据说不输给师兄,也是年轻一辈中少之又少的先天境界。”
徐卿道,“单单一部玄阴真法,对杜长生那个级数的人物并无作用,要两部经书同在才能迸发出黄祖师的奇思妙想。但对于任何宗师以下的先天高手而言,都象征着一条通往宗师的康庄大道。不过他拿这事情做文章,说自己继承了杜长生的赌约,要与师叔续约,欺辱师叔现在的伤势状况,真是个卑鄙小人,怎么配与师兄齐名?”
张萱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说到乘人之危,我们又何尝不是?师傅这次让我们过来,也是抱着说服师叔,由我们接下挑战和玄阴真法的想法,陈傲然虽是怀着小心思,我们却得大大地为他叫一声好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少我们没有强抢。”
张明珏苦笑一声,但也得安慰自己的妹妹,“这虽然是趁人之危,但我们师出同门,只是分出两脉。其实师傅对玄阴真法,也一直抱有心思,这几乎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师傅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么多年,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次我们过来虽然是有所欲求,但也得堂堂正正,这样天下人也不会看低我们。”
张萱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师叔落魄的模样,还要拿走他最后一样宝物,终究让人不好受……”
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随意地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之间,一连串嘈杂的声音,将三人给打断了。
那是在院落之外,他们师弟的声音。
其中谈到了一个人名,同时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
这个名字,当然就是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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