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成长在一夕之间,仿佛像是一直被压弯的秧苗,突然伸直了身子。如今再看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她真的是已有十岁稚龄。
梵净指指她身后,少渊回头看了几眼,又将目光四下逡巡一圈,茫然望向他:“…怎么了?”
梵净失笑,“小师姐,你的头发。”
“嗯?”少渊伸手去背后一摸,入手软凉,这才惊觉,自己披头散发就跑了出来,又急忙转身奔回屋内,哐啷合上殿门。
身后的小巫女为她梳头,长长乌发掬在她手中,犹如上好的玄绸。少渊凝望镜中面容,微微挑开的眼角,一夕之间长开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从镜中望住小巫女,忐忑探问:“我如今可以换个发式了吗?”每日总是一样的发髻,倒无关美丑,实在是看的腻味了。
小巫女在镜中对她牵唇笑笑,显然没有读懂她话中含义,“双螺髻在少司命及笄之前都是可以梳的。”
少渊闷闷答应一声好,将桌上水粉色的发带握在手中把玩,银铃漾出清脆声响,她十分想说,她已经长高了,能不能换个发式……可是她又能换成什么样子去。
仍旧是双螺髻,发间坠下水粉色发带,银铃坠落鬓角;只是此时梳上这发髻,却为她逐渐长开的面庞添了几许俏皮。
少渊跨出房门,远远望见树下多了一道身影,一袭靛蓝色长袍衬出少年修长背影,墨发挽成单髻高高束于头顶,背后布包负着长剑,端端立着,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风姿;正是刚刚被天官领去洗漱更衣的姚子辛。
两道身影,一个立着一个坐着,头顶绿叶成阴,身后碧瓦朱廊,少年人的恣肆风发,此刻铺展成烈烈日头下最美的景色。
倒是廊下闭目闲坐的人先发现了她,半睁着眼,白衣少年懒散的像只慵态的猫儿,轻声道:“小师姐过来坐。”
姚子辛闻声转头,迟缓躬起身子,朝她拱手道:“少司命。”
少渊抬抬手,示意他免了,才晃悠着懒散的步伐走到近前,抬袖拂去栏杆上的落叶,斜倚着一侧廊柱坐下,朝廊下立着的身影道:“你站着做什么?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姚子辛摇摇头,有些拘束:“不必了,少司命有事尽管吩咐。”
少渊却是答非所问,望着他开口:“天官叔叔给你找的这身衣裳倒是不错,你穿十分合适。”
听得她此言,本就局促的少年苍白面庞上顿时浮上点点绯色,赧然道:“日后我会再还给神官一身新衣裳的。”其实他也是带了衣裳的,随身也有个乾坤袋,只是空间太小,所能盛放的物品不多,平常外出也就是带几身衣裳并一些干粮。
这身衣裳是天官找来给他的,只说送了他,穿不穿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想起乾坤袋中那几身半旧的衣裳……只得先换了天官送的这身衣裳。
少渊失笑:“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穿这身衣裳十分好看,颜色也很衬你。何况天官叔叔既然将衣裳送了你,自然没有要你再还的道理。”
少渊知他心思敏感也就没有再提此事,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他的伤势,“上药了吗?”那二十鞭笞连皮刮肉,便是天官他们受了刑也有几天好受的,更别说姚子辛这个本就经脉受损,修为不高的。
姚子辛苍白着脸色点点头,背上仍有些火辣辣的痛楚,只是较之先前,要好上太多。
“那日在林子里芈欣然交给你的药方是给你娘治病的?”
没想她会突然提及此事,少年愣了愣,“…是,但是我没想到那张药方是假的。”毕竟当时芈欣然展开给他看了一眼,他也是远远看见纸面上有一行行字迹,方才信了几分。却不想那荷包上被她们浸了迷药。
小人儿伸手在袖中掏出一方丝帕,里头包着几块桂花糕,她远远朝着梵净递了递,见他摇头,又转头递给姚子辛,见他也拒绝,一仰头,丢了一块在自己口中,含糊道:“你娘生的什么病?”
廊下少年缓缓摇头,眼中有沉郁之色,“我娘已经病了多年了;在我记忆中我娘一直是缠绵于病榻之上,稍稍好些的时候,也不过能起身略走几步……但是最近两年,她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渐渐的已经看不清人了。”
小人儿听他说完,手中桂花糕也仅剩下了最后一块,她将最后一块捻入口中,抖抖丝帕,“你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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