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转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座墓碑上飘着一个灰白色的半透明身影。这身影的面容清晰可见,是一名很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身穿一件繁复的厚重的古典长袍。
它不光飘,还移动了。
看着身影向她飘来,齐小黎立即绷紧了肌肉,握紧了鱼竿。
别管有没有用,手里握着东西,就是比手里啥都没有踏实。
“晚上好。”灵魂靠近后忽然开口,声音竟然还很柔和,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个灵魂竟然出奇地和善。
“你,你也好,晚上好。”齐小黎顿了一下,“大晚上的出来赏月啊。”
“看你说的,大白天我也出不来呀。”灰白灵魂掩嘴轻笑,“别站着了,不累么,去那边坐一下吧。”
灵魂手指方向是旁边的长椅,这些椅子是供白天来凭吊去世亲人的人们休息用的。
见对方没什么恶意,齐小黎听从了,一人一鬼坐在长椅上。
老太太坐姿优雅:“我的名字是玛丽。”
齐小黎也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叫玛丽的女士,不过和她不熟。”
“这名字是很普遍,家族中的女孩大多会取这个名字。听父亲说,家族聚会的时候喊一声玛丽,最多会有6个姑娘回头。”
“今天您怎么想起出现了呢?”齐小黎问,“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她回想那些资料,连一个字都没提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看见你来了啊。”
不得不说,这灵魂看起来很苍老,也死去了许多年,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美貌。还活着的时候,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什么意思?”齐小黎心一跳,“除了钓鱼,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老人玛丽的灵魂叹口气,“我在这边待了好久了,想找人说说话。刚死那些日子,我的女儿常常来看我,后面她带着女儿。等到外孙女长大了,她也来看我。再后来啊,她们从这座城镇搬走,我便再也没见过那些亲人了。”
语气中充满感伤,唏嘘与怀念。
齐小黎不禁心生同情,“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日子,过个几天我再来看你怎么样?”
老太太温柔一笑,伸出手掌抚摸齐小黎的头发,除了有点冷,齐小黎感觉不到别的。
“我只是很久没和活人对过话,但并不寂寞。”她说:“毕竟这里有这么多老邻居。”
随着话音落下,齐小黎赫然看见附近好几座墓碑上都飘起了半透明的灵魂,大家一起往这边冲。有的灵魂互相撞上,干脆打起来了。
“来新人了,嘿。”
“你别这么笑,过去把人吓跑怎么办?难得来个活的!”
“没你吓人,你长这么丑!”
“我跟你拼了!”
打架期间嘴还不停。
齐小黎:……
老太太:“大家都很欢迎你啊。”
齐小黎沉默,虽然是句好话,但是从一位死者口中说出,咋感觉那么别扭。她总觉得“欢迎你”,是“欢迎你加入我们死者行列”的意思。
“这些都是老朋友了,新死去的人开始都表现得内向,不怎么爱出来晃荡。”老太太长嘘一口气,“也就是时间久了,大家才明白什么是真正应该在意的。”
“埋葬在这座墓园的人,”齐小黎问,“会一直这样待在这里不能离开吗?”
她看到许多灵魂都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物,最少也有7、8代人的时间距离。长久地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哪怕是灵魂,也会受不了吧。
“并不会。”老太太微笑,“时间久了,有的人没有眷恋会离开;有些人会将活着时候的一切彻底忘怀,之后便能到达该去的地方。我的挂念有些多,所以至今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去处。”
天色渐亮,灵魂们陆陆续续回到墓碑中。
……
今天是来钓鱼的,结果什么都没钓到,齐小黎并不觉得失望,明天再来就行了。倒是通过和这些灵魂谈话,知晓了镇上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大大满足了好奇心。
收拾好钓具,齐小黎准备离开,呜呜咽咽的哭泣声越发清晰。
是的,这声音哭了整整一夜。
她本以为这哭泣声是墓园特有的bgm,比如说风吹过某些孔隙特别多的地方,会发出呜咽声,是科学的自然现象。
但是现在天亮了风停了,声音还继续响就不对了。难道有人恶作剧,特意在这里放了音响?
齐小黎循声找去,原来是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一张长椅上哭泣。
“是你啊,索青。”她恍然,“来看苗海?”
哭了一整夜的人,正是索青。她一抬头把齐小黎吓了一跳,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不仅如此,大概擦眼泪擦得太多了,擦破了毛细血管,眼皮上还结了痂。
旁边正是苗海的墓碑,摆放有水果和鲜花。
索青无法回答,她沉浸在悲痛中哭了一整夜,现在完全没有力气,勉强坐在椅子上。
如果不是齐小黎去扶她,站都站不起来。
“你这样撑不住,我送你回去吧。”
齐小黎见她没反驳,就当默认,把人扶上充满鱼腥味的小皮卡,一溜烟拉回武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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