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娇嫁进来的第二年年末,就给沈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兄嫂待他们也很是不错。
特别是嫂嫂,看到那孩子时,是一脸艳羡,诚心实意的照料孟娇娇坐月子,还帮着照看孩子。
后来的几年里,孟娇娇又接连生下一子一女,里里外外三个娃,全是兄嫂帮着照看的。
沈家两兄弟都是老实人,嫂嫂也是个本分人,孟娇娇也不是个爱挑事的,两兄弟未分家,一大家子就这么合在一起过着,倒也其乐融融。
后来孟娇娇才听自己的丈夫提及,是嫂嫂身体出了些问题,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无所出。
就在两夫妻决定将幼子过继给兄嫂时,嫂嫂却是意外的怀孕了。
她那孕辰反应着实是大,几乎是从怀孕初期一直吐到了临盆前夕。
许是因为年纪大,又是第一个孩子,宝贝得紧也格外的焦虑吧,嫂嫂整个人是瘦脱了相,身体也大不如前。
怜花出生那日,天边西落的残阳,似血一般映透了半边天,庄子里是百花尽残,唯沈家院落里的那棵老梨树留有一片白。
嫂嫂生下女婴难产而去,沈大看着漂亮无比,却是一双瞳仁始终聚不了光的孩子,诱发了心疾。
是的,怜花自出娘胎就是个睁眼瞎。
临终前他揽着那个可怜的孩子老泪纵横,望着窗外的那一树白花,只给她留了“怜花”这么个名字,也撒手人寰了。
怜花,怜花,父亲是希望上苍,能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再多一些怜悯。
孟娇娇看着哇哇啼哭的女婴,心一横,将那孩子抱到了自己那屋,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再苦再累再揭不开锅,也得把孩子拉扯大。
可后来的几年里,家里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沈家更加困苦窘迫。
先是自己的丈夫病故,接着是孩子,沈家是年年有新丧。
邻里左右都劝说孟娇娇,让她放弃那个睁眼瞎的女娃,更有甚者说那孩子就是个灾星。
还神乎其神的讲起了她当年出生时的异象,说那是血光之灾的征兆,这孩子命煞克亲。
不怕道听途说,就怕以讹传讹,自那后,怜花就落了个扫把星的名头,谁挨近了谁倒霉。
为这事孟娇娇没少在外面跟人干架,回到家,看到那个伸着一双手到处摸索的孩子,也曾嫌弃过,也曾怨憎过,却始终没舍得将她给丢弃掉。
婶娘是泼妇,她是灾星,沈家余下的这两人,倒是相安无事的好活到了如今。
怜花眼盲却耳聪,极远处极微小的声响都能听清,且嗅觉灵敏,能辨百味。
她一天天长大,自豆蔻之年起就出落得美丽动人,引得周边不少人还曾起过歹心。
好在孟娇娇够强悍够泼辣,加上管家庄在管家的治理下还算太平,也没发生什么过火的事。
怜花也算是在婶娘的棍棒下伺候着长大的,也有好事的在她面前嚼舌根,说她婶娘刻薄尖酸,可唯有怜花自己知道,婶娘是真的疼她。
如今怜花已双十又三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扫把星,没人要的老姑娘。
这若不是婶娘拉下脸去求人,只怕今日这相亲的局也是难再有喽!
走在前面的婶娘步伐较先前快了些,怜花跟得有些吃力,却还是忍着没吭声。
直到耳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男人间的喝茶谈笑声,女人们为了一盒脂粉,拉着脸与店主讨价还价声,孩子们追逐风车的嬉笑声和奔跑声,还有幼犬吐舌的呼哧声……
这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怜花头有些疼,她知这是已经到了镇上了。
前面不远就是婶娘要带她去的悦人茶馆,怜花突然怯了。
相亲于她而言,早已是麻木得不能再麻木的事了,左右她也看不见,便是傻坐于一旁,任人相看点评好了。
“快看快看,那娇娇娘又带着她家那个盲女出来相看了……”
“哎,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瞎子,那娇娇娘还想让她进正经人家作正妻呢,这瞎了双眼娶回去能顶个什么用?不得当菩萨供着么?”
“阿呸,去年我家当家的还想纳她做妾,她婶侄俩还高低不乐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说这句的是镇上米粮铺张老板的妻子,怜花辩出了她的声音,有些挪不动步。
去年婶娘病了,张老板趁人之危去她家提亲。
放了五两银子在桌上,说是随便挑个日子,黄昏时分使一顶轿子过来,将她抬进门做妾。
黄昏时分只一顶轿子,那便是不打算公告出去的,这是连妾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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