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高岗,张满福赶着的拉着谢贵远的驴车就进了程渡口庄。
晚霞映照下的一栋栋房屋、一堵堵院墙、一棵棵青叶树泛着红光,一缕缕炊烟弥漫在庄的上空,牛的哞哞的低沉的叫声和狗的汪汪的高亢的叫声在庄里回荡,庄里到处飘散着饭香味、炊烟味、柴草味、牲口圈味等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后的农家特有的味道,庄头青叶树下三一群、俩一伙的女人们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蹲在自家院落前的墙根下抽着闷烟,吵闹着的半大孩子在庄里四处玩耍着,……坐在正在往谢家大院赶的驴车上的谢贵远看着这些景物,听着这些动静,闻着这些气味。和刚刚看到天边的日落一样,对这些景物、动静、气味,谢贵远已有些陌生了,可又感觉到有种到家了的亲切感。
坐在驴车上的谢贵远呵呵笑着和抬头看他一眼的庄里人打着招呼,可脑瓜子不停地寻思着,这个是谁?那个是谁?有的还能叫上该叫的,有的还有点印象,有的根本就认不出是谁了。在外边玩耍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身上穿着洋布做的制服短袖白衬衫和黑色西服短裤、脚上穿着皮鞋的人,看到张喜发赶着的驴车上坐着位穿着特别的陌生小伙,好奇地吵吵嚷嚷着跟在驴车后面。
当驴车离谢家大院不远的时候,谢贵远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谢王氏,谢王氏也看到了正在向谢家大院赶的驴车上的谢贵远。谢王氏迎着驴车拧着小脚快步走来,谢贵远忙腾地跳下驴车,正要向谢王氏跑去,可马上意识到自己已不是孩子了,赶紧着大步向谢王氏走去。
“妈!”谢贵远走到谢王氏跟前,叫了声妈后,就只知道呵呵地傻笑了,再也没说啥。
“长这么高了,比走时壮了。”谢王氏说完,鼓鼓的嘴巴抿了抿,鼓鼓的眼睛眨巴了眨巴,竞哭出声来了。
谢王氏左手握着谢贵远的胳膊,右手用袖口擦着流泪的眼睛,拽着谢贵远向谢家大院走着。借着傍晚暗淡的光线,谢贵院瞧见谢王氏的头上已有了几缕白发,脸上爬满了一道道的褶子,走起路来也不像从前那么利落了。
一进了院,眼睛不再淌着泪的谢王氏忙大声喊着:“贵远回来了!贵远回来了!……”
院里的人听到谢王氏的喊声,都出了屋,来到了当院。看着走时还是矮矮的、瘦瘦的孩子、现在已是高高、壮壮的大小伙子的谢贵远,大伙不知道说啥好了。谢贵远按着辈分和大伙打着招呼。该轮到和刘玉娥打招呼时,谢贵远打量了刘玉娥一眼,脸红得比刚才被火红火红的太阳和红红火火的天边映照下泛着红光的脸还红。红着脸的谢贵远赶紧着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刘玉娥也红着脸,也低着头,小声说:“我去灶间忙晚饭去。”
刘玉娥说完,从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孩子群里拨拉开一条路,去了灶间。
“贵远,我也去灶间忙了。”张满福媳妇说完,赶紧着跟着刘玉娥去了灶间。
谢桂芬见到了几年没见的小时和自己最亲的谢贵远,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想起了谢贵远走的这几年自己爸没了,自己妈也不知去了哪,竟用袖口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紧接着拨拉开周围看热闹的孩子,往西厢房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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