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头的第一句话给了周中信重重一击,他愕然望着罗杰,又回身看看岳父,但没有出声。
“高中期间,女孩遇到了第一个爱人,另外一个‘她’,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然而,意中人最终屈服在世俗的压力之下,违心的以正常人的身份出嫁了,让她伤心欲绝。”
金永太摘下眼镜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呆滞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黑色的纸巾盒和洁白的纸巾上。
“考上大学来到陌生的环境,在集体宿舍里与同性朝夕相处,很快便抹平了女孩心灵的创伤,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和爱人,而这一次,她不打算重蹈覆辙。幸运或者不幸的是,女孩的聪慧和美丽不可避免的引来异性的追求,于是她权衡再三,想出了一个荒唐而又无奈的办法:答应男孩子的追求,但跟他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如果对方可以接受三人行的话,则愿意结婚生子并在财富上给予巨大的补偿。”
“男孩痴迷于女孩又渴望成就一番事业,自己家境贫寒,即便不会让自己的抱负成为泡影,也必然大大增加奋斗的阻力,而女孩则是大富之家独生女,斟酌再三之后,男孩答应了女孩的要求。”
“罗先生,你的故事了无新意,听得人昏昏欲睡。”
周中信双手交叉抱住后脑勺,昂首望着天花板,“请你直接说重点吧,前面的东西不说也罢。”
“好,”罗杰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别墅坍塌的那天下午,作为隐形人的第三者跟爱人全家一起到了别墅,晚上按照约定替自己的爱人尽妻子的义务,两人使用了不同的体位,恰好被婴儿床上的孩子目睹了,于是孩子便按照自己有限的认知进行了解读,这就是子瑜噩梦里所谓的骑马、白熊的由来。”
“夫妻之礼完成后,由于某种原因,两人发生了争执,很严重的争执,甚至动起了手脚,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暴雨引发了塌方,房间开始塌陷,男人仅仅救下了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的‘爱人’被吞噬掉。然而,这一幕恰好被妻子看到了,‘爱人’的失踪让她既悲痛又愤怒,而此前两人的争执引发了怀疑?是不是丈夫把‘爱人’推下去的呢?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立刻得到数不清的理由支持,于是妻子信以为真。”
“杀人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丈夫想解释,可惜时机不对,而近乎歇斯底里的妻子也不可能给他机会,与此同时,塌方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发生,物业和周边邻居随时可能出现,情急之下,丈夫将妻子捆住,塞进了汽车尾箱。”
听完这句话,周中信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岳父,恰好迎上对方难以置信的怀疑目光,浑身一震,慢慢瘫坐回去。
“丈夫正在纠结于如何编织出一个没有破绽的谎言的时候,孩子‘妈妈’、‘妈妈’的哭叫给了他灵感,妻子‘爱人’的到来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别墅的工作人员可能性更低,不如顺水推舟把失踪者说成自己的妻子。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根本不需要他去解释,匆忙赶来的物业人员就从孩子悲伤的哭泣中早已想当然的认定了掉下去的是他的妻子,全身心的投入救援。这时,丈夫最担心的是尾箱里的妻子被发现,于是便以安置孩子和报警为由,驱车赶往市区,消灭最后的证据。”
“中信,小罗说的是不是真的?”
金永太凝视着身旁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沉声问道:“告诉我,雪晴在哪里了,你不会把她——”
周中信早已从慌乱中恢复平静,他没有回答岳父的问题,而是望着罗杰,问:“罗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推理的依据是什么?”
“子瑜的梦、湮没的记忆、保安的证词,还有逻辑。”
罗杰语气平缓,将推理过程和盘托出,“触发子瑜梦境的因素在日本旅游期间,有两个,一是尾箱的响动,二是地震的新闻。虽然从表面上看,别墅塌陷时子瑜没有记忆,但其实每个细节都通过眼睛被大脑记录下来,只是当时的他解读不了。可到了现在的年龄,心智成熟了很多,当同样的事件再次发生,深埋在潜意识里的记忆便在外界刺激的作用之下觉醒,以梦境的方式进入意识层面,并以他目前的认知来重新解读——虽然距离真相还有段距离,但已经不远了。假如此时的子瑜已经进入了青春期,那么他的梦境将会以更加直白的方式重演当年的一幕。”
周中信苦笑着点头,“罗先生,你的推理演绎的无懈可击,佩服佩服!”
“中信,回——答——我——的——问——题!”
金永太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脸上怒气汹汹,已经无法遏抑。
“爸爸,罗先生对子瑜梦境的解释和推理跟事实相差无几,只有两个地方有出入。”
周中信的眼睛没有看向罗杰和金永太,而是落在盘旋在玻璃窗外的一只蜜蜂上,低声说道:“第一,大学期间我追求的是方雯靖,而不是雪晴;第二,别墅塌陷的那天晚上的,雯靖跟我之间不是单纯的争执,而是谋杀——她想杀死我。”
“为什么?”金永太看了看罗杰,在把目光投向周中信。
“方雯靖曾经是个双性恋,这也是我们奇特关系得以维持的根本原因,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同性恋的倾向越来越强,完全压倒了异性恋,于是乎,跟我的床第之事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此外,她担心子瑜出生给雪晴带来的母性可能会导致的转变,于是想把我除掉,跟雪晴一起过二人世界。”
“可笑的很,当我费尽全力把绳子从脖子上夺下来,扭住她双手时,塌陷发生了,她掉了下去,恰好目睹的雪晴完全不相信我的辩解,认为是我谋杀了她的爱人。”
“先不管你们俩谁想杀谁,我只想知道雪晴在哪里?你到底把她藏在哪了?”
“爸爸,雪晴现在活得好好的。”
周中信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歉意,而是说出了让老人震惊的事实:“不是我把她藏起来了,而是她没有勇气面对您和子瑜。其实这六年来,她一直通过视频在关注着你们两位老人家和子瑜,事无巨细喜怒哀乐,全都知道。”
“这个傻孩子啊!”金永太长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双肩急速的耸动着。
“罗先生,谜底被你戳穿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周中信的目光闪烁不定,犹疑不决。
“接下来我会找个时间跟子瑜好好谈谈,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把噩梦详详细细的解给他听。”罗杰微笑着说,“至于其他的部分,是你和金先生的私事,与我完全无关,所以我不介入、不关心。”
“小罗,真的、真的谢谢你!”金永太擦擦眼睛,重新戴上眼睛,回身走到罗杰面前,紧握着他的双手,用力摇晃着,“你是我的恩人哪,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罗杰看了看周中信,苦笑道:“你们不埋怨我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报答什么的就不必了,这些是我的份内之事,我的费用已经包含在内了。”
周中信显然不打算在罗杰面前讨论私事,看了看金永太,试探着问:“爸爸,罗先生的费用我会加倍给付,其他事情咱们还是回去再慢慢说吧,好不好?”
“嗯,好吧。”金永太用力握了握罗杰的双手,“小罗,大恩不言谢,咱们以后再说。”
告辞已毕,周中信扶着金永太离开,罗杰目送翁婿二人以完全相同的步调走出房门,不禁暗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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