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门下省的最高长官,也是先皇陛下钦点的黄门侍郎,承爵银青光禄大夫,怎么今日一纸调令,将您调离了门下省?之前您的一篇《长安赋》,文辞华美,读来荡气回肠,不才深感佩服。曾多次想认识您,与您促膝长谈,本想到了门下省,成为您的属下,终于有了机会请教一二,您却走了,奈何啊?而且以您的能力,在秘书省真是屈才。”
齐彬呵呵一笑,佯装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条斯理道:“许是宰相大人觉得我还有所欠缺,不堪担负此重任,朝中人才济济,能当大任者不计其数,宰相大人定是找到了更为合适的人选。我自觉见识浅薄,能力有限,掌管三省之一的门下省,实属力不从心,江山代有才人出,有更能担负重任的人挑起这个担子,我也由衷地高兴,离开了门下省,到了清闲一些的秘书省,正好可以看看书,对我也颇有裨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番话说下来,齐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师万年自然也不会信,他挑动眉头,慢慢舒展,眼中的神采若隐若现,道:“往往人说得越多,越是在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从一个四品官骤然降为九品的闲散小官,任是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
“齐兄难道不想恢复高位吗?以齐兄的才华,秘书省,校书郎,哪个都不匹配。”
“此乃天意,人力怎可改变?”
师万年探探头,小声道:“现在国舅才是真正的天,我便是投奔了国舅,在他的门下,才有这给事中可以做。国舅目前正在整饬吏治,需要大量人才,齐兄如此才华,如若投奔到国舅门下,将会得到重用,也有享之不尽的富贵!可比当一个小小的校书郎,整日在弘文馆、文渊阁待着强得多了!”
齐彬忙道:“师兄可不能妄言啊。”
师万年笑道:“齐兄怎地如此胆小?如今世道,说错话不要命,站错队才要命,尤其我们身在朝堂,成败更不在于我们说错了什么,而在于我们看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那些站对了地方的人,贪墨无数也无人弹劾,反能落得忠臣的名头。那些站不对地方的人呢,即使一心为民,也会被骂成奸臣。
如今国舅执掌天下,大权在握,且求贤若渴,都是事实,齐兄何必不敢讲这些真话?”
“我是先皇陛下钦定的驸马,是当今圣上的姐夫,怎可投奔一个外姓人?”在齐彬的认知里,权臣大都下场很惨,五马分尸都是好结果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是小菜一碟了。
“没有永远不变的天,也没有永远得势的人,我们就像是一粒粒细沙,渺小又不显眼,又像春日飘忽的柳絮,自然要随波逐流,哪里能容下我们,我们便去哪里。拼个几年,博得一世富贵,有何不可?
现今有见识的都投奔了国舅,没眼力的呢就像那八王,早晚要风吹湮灭,何苦要跟国舅过不去?齐兄也正是因为没有投名状,才被调离了门下省,若早早与国舅通通关系,何苦落得如此地步?”
“公孙大人是陛下的舅舅,又是先皇托付的顾命大臣,哪里还是外人?陛下很是看重公孙大人呢,现今公孙大人的侄女又成了皇后,地位可谓是异常稳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推脱不让富贵进门,今后恐怕也没机会富贵盈门了。机会总是留给下手快的人。”
师万年淡淡说道,每一个字都举重若轻。
齐彬暗暗在心里思量,摇摆不定。
眼前的事实证明,国舅的力量有多么的大,用呼风唤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https://jiwufengbao.com/book/25203/59891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