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妖狐幻影损失了多少,就有多少弥补上去,依旧呼啸着往前扑,将战线推近了几分。
不幸它们接下来遇上的是东方髡的八卦阵。
骤息之间,东方髡已在地表画出一个八卦阵,自己端坐阵中阴阳曲合的线上,而后他两手一起,那道圆弧从地面犹如瀑布倒流般结起一道水川。而八卦阵外围排列的虚线上同样衍生出高高垒砌的冰墙,形成了一个环形迷宫。
妖狐们冲到阵中却寻不见东方髡身影,只知不停冲去,却被八卦阵型引导,不停绕圈,消竭而亡。但随着入阵妖狐数量增多,它们堵住了各个空隙,以至于终于有妖狐闯入了圆心地带,却见东方髡被包裹在那水川之中。
妖狐们龇牙咧嘴,爪子不停刨砸在水川上,獠牙狠狠贯咬。可水川如镜花水月,它们的利爪向前,水川就分散消退,它们再向前,水川凝结,将它们又撞了回去。它们喷出烈火,在水川上不痛不痒,毫无作用。焦急的妖狐们围绕四周,吱吱嘶叫。
战局一时陷入僵持。
妖狐王在外面观望,透过它幻影们的眼睛打量着里面的情形。
倏忽,东方髡的声音透过百只妖狐的耳朵,传入无为心扉:
“先皇,刚刚鄙人的话还没讲完-----您的愤怒不止源于看到她的旧影,还看见了她的故亡。就如同您在东海死前所见!”
深入肝胆的剧痛蔓延全身,夜夜入梦的那场惜别又冲刷着他的脑海。
“皇妃这是自娘胎带来的沉疴旧疾,药石无医,陛下......”
“朕是皇帝,朕定能护住她的,”太医的领子被提起,“天下,皇帝,我能找到......”他语意凌乱,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身上盖着最爱的雪白色绒毯,脸色依旧比白绒纯洁,但如今却是苍白浸骨。
忽然,她涣散无力的身子又被剧痛抽了一鞭,身子伏向床沿,咳出大片血花,染红了她最爱的雪白。
“对不起,隐瞒你这么久。我只是想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你都是快乐的。”她倚靠在他急慌慌冲过来的身上,抬起已经形销骨立的手,无力搭在他的心口,“这里,快乐。”
他只觉得和她一样无力,绝望从他的喉头溢出,空荡荡的声音响起:“不公平,为什么你如此良善,却要害这种绝症。”
她无奈笑了笑,又是一阵轻咳,“我走后,允许你大醉三日,一日别少,也一日别多。三日之后,皇帝,你要做回皇帝,让万家升平。别忘了,我这一生送过多少黎民百姓的魂,不愿看到这天下再添冤魂。”
你替他们送魂,谁又来替你送魂!无为内心嘶喊着,但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喃喃道:“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灵芝犹疑地看了看他,他阴云密布的面容上像是随时要下起雨来。她知晓他话中之意,呼吸起伏,一阵急促,“命理天定,纲常有数,你切不可为了......”
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振身而起,“对了,对了!花甲续命,我可以用花甲续命之术!”然后他才觉失态,懊恼又心虚地看了看灵芝。不待灵芝发问,他就俯身在她额头一吻,“没事的,你等我。”而后匆匆步出。
花甲续命,帝王禁术,由百年前曾经一个原本为巫女的妃子带入宫中,本是为防王者有恙,所以将禁术留下,只传给继承者;以高强气灵驾驭,一人只能用一次。施术者将自己剩余寿命折半过渡给受术者,自己寿命按照甲子六十年扣除折半的年份,就是施术者施术完毕后的剩余寿命。
也就是说,施术者剩余寿命越长,受术者得命越长,施术者施术完毕后寿命越短。
在无为转过身的那刻,灵芝呆呆仰望着床帏,落下一滴眼泪。
“圣上,古籍找到了。”
“好,传令下去,封翊雪宫!”
可是当无为进入翊雪宫内殿,过清河,下石阶,却听见宫女们一片哭喊,还有哭声中断断续续的曲声:送魂曲。
今唯今兮长,送魂归故乡;君兮君无还,尘散两相忘。
“陛下,娘娘将自己锁在阁楼上,不停吹奏,我们都进不去!”
曲声断,音容绝。
无为一掌震碎门窗而入,他看去,残笛落地,一缕月光照在倒在玉笛边的容颜上。
他死人般立在原地,不敢去想她是自尽;不敢去探究她或许与巫女一族有关,而自己透露出花甲之术,反而逼死了她。
他的心,也一起死了。
东方髡眼见无为方寸大乱,气脉不稳,周围妖狐之力开始散乱,甚至出现了一只狐身两个头的奇景,他满意的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快感,尔后将两手贴在了水川之上。
与此同时,北边传来一声嘶鸣,远望去,一只冰凤的影子从空中跌下,如落叶凋零。
“啧啧,”东方髡摇了摇头,“这驭冰术真是差劲,不如由我来示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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