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淑从‘顾记’……从公主府一出来,上了车就忍不住沉了脸。现在竟然连一个从乡下来的所谓公主,也能踩在她头上去。他们王家,何时竟沦落到这等境地?王家世代簪缨,王和淑的母亲为郡主,外祖母乃是堂堂大长公主,她是家里惟一的嫡女,小时候过得极风光,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近些年,家里的境况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父兄不争气,就连家里的家具都日渐陈旧了,她这几年出门,居然都戴不得新的头面首饰,害得她时时都担心被人嘲笑。当年外祖母还在世时,谁不给他家几分薄面,可如今呢?从很早,就是那一年她去参加公主府办的赏花宴,却只能戴去年的旧首饰,听到那些人背地里嘲讽她时,她就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可她能有什么法子,唯有借家里还剩下的这几分名门的名声,借母亲那‘郡主’的身份,嫁一个好人家。母亲一开始帮她选的安国公,就是个挺好的选择,他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可身份尊贵,得陛下看重,尤其是安国公府极有钱,王和淑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无数次午夜梦回,已幻想过很多次自己婚后的幸福生活。她不觉得安国公会拒绝她,去年七月,她去大相国寺时,路遇了安国公,他多么温柔和气,还让身边的下人帮她和母亲去叫了马车。想来当时安国公必是已对她很有好感,不曾想,竟让这么一个,这么一个——王和淑闭了闭眼,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继续挫败。不过,她有更好的选择。面上露出几分冷笑,王淑和猛地放下车帘,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君王,岂不比安国公强出无数倍?她一定要做皇后!咯吱!马车忽然一摇,王淑和正走神,陡然被晃了一下,一头撞在窗上,顿时呼痛,怒道:“怎么回事!”车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小娘子,前头,前头堵了路。”王淑和没好气地拨开车窗,一探头,却是怔了怔。前面正是英王府。十多辆马车齐齐整整地停在王府门前,无数殿前司侍卫两人一队,抬着沉重的箱子一箱又一箱地往王府中送永康公主的嫁妆。内府的嫁妆不过一百二十台,可光是太后,太妃,还有……李家的添妆,竟就要翻了一倍有余。王淑和抿了抿唇,努力不把那股子酸意表露到颜面上,只淡淡道:“不过是些俗物,希望陛下对她的恩宠更长久些。”就算陛下对她的恩宠长长久久,可陛下去了又会如何?顾湘姓顾,连个国姓都没得。待太子继位,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么个外八路的假公主?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这辈子能有什么底气。她年轻漂亮时,或许男人们会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哄一哄她,可花无百日红,她难道不会老?王淑和冷笑了几声,此时她不会去想她家里给她准备的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嫁妆,也不去想那所谓的太子,皇帝可还没有承认。她只看到了那个高高的,仿佛在云端的位置。正待让车夫绕路,王淑和目光忽然一凝,就见有个老道士骑着驴,擦着她的车直奔王府门前。这老道她认得,上清观的无妄先生。王淑和心下微惊:这位先帝的座上宾,上清观好多年没在京城露面的有道高功,为何会在此?“英王爷,明日婚宴,有我老道的座位没有?”老道士肩膀上扛着口老樟木的箱子从驴背上一跃而下,箱子盖子没扣紧,露出一角红珊瑚,色泽明丽,一看就是好珊瑚。“这是我给新娘子的添妆。”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你这牛鼻子老道懂不懂规矩,哪有添妆这么直接送到男方家来的?”众人随声看去,就见又有一行人过来,这一行人明显分成好几拨,一拨银鞍白马,都是江湖人打扮,另外一拨人人衣着打扮奢华富贵,像是商人,最后跟着的看起来像书生,还有些人一见便是贩夫走卒的模样。张老道一见他们就皱眉,显然是认识,哼了声,嘀咕道:“还不怪你们,一个个地挥金如土,我这点东西也随着你们的添妆礼一块送去‘顾记’,还能显出我来?老道士攒点家底没你们那么容易,我这东西最起码得送得值,咳咳,反正明天的喜宴,得有我一个座……英王爷,明天喜宴上用的酒,可是顾……永康公主酿的那些?现在应该已送到王府来了?先拿一坛给我试试如何?我替你们品一品味道。”赵瑛:“……”他忽然觉得,对于明天婚礼的准备工作,他可能做得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充分。也许明日会来的客人,比预料得更多?赵瑛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连忙转身高呼:“李生,李生。”李生:“……”叫魂呢!!李生今天忙得朝食和午饭一共就吃了两口炊饼。“幸亏他就娶一回妻。”再多来两次,他非先累死不可。王府门前热闹得很,王和淑几乎控制不住心底沸腾的不甘心。她想起了自己的嫁妆,爹娘不过是把库房里老旧的家具重新刷了漆,首饰也是旧的,箱子装得稀稀疏疏,大体是凑够了八十八台,可都是表面光,实际有多寒酸,她心里有数。为何没有任何根基的顾湘有这么多人呵护照顾,她的婚礼也在明日……却只能自己独自一个人办,连新郎都不能在场?一个人的婚礼,那像什么样子。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王和淑的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此时,顾湘斜靠在床上,双腿舒展开来,一手握着京城新出的话本,任凭秋丽和樱桃拿着嫁衣在她身上比来比去。“你们说,一场婚礼,什么情况下只有新娘子一人在,新郎不在?”秋丽懵懂地摇了摇头。顾湘轻笑。这等事问秋丽这样没成过亲的小丫头,她确实很难反应过来的。可惜赵娘子和萧娘子都不在。自从她的亲事定了,这两个就刻意避开了些,说是怕让她沾上晦气,她连劝的机会都无,那两个直接不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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