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如意,进宫好多年了。
原本我也不叫如意,我的本名叫林曜,进宫之前,是凉州一户农家的儿子。
十六岁那年大旱,庄稼地里中的禾苗全枯死了,阿娘为此哭了几天几夜,眼睛几乎都快哭瞎,最后都只能流血泪。
家里世代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眼见今年的辛苦毁于一旦,阿爷坐在院子里呆坐了半天,下午拿着柜子里仅剩下的一些积蓄,去城里药铺给母亲抓了几幅药,
药真贵啊,阿爷走到药铺里问了问药钱,又舍不得了,回来后去后山上挖了几棵降火的草药,给阿娘敷在眼睛上。
不知是听谁说了什么,阿爷回来后神色就有些不对,起初我没有在意,晚上起夜时路过阿爷和阿娘的睡房,迷迷糊糊的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我悄悄的走到他们窗户边,透过缝隙,看到他们两人坐在凳子上叹气,听得半天才听明白,他们想把我妹妹卖到窑子里去。
那个地方我听说过,里面有数不尽的女人,专门供有钱人家的男子玩乐,那儿的姑娘也很凄惨,最后要不是得了见不得人的病,要么就是被一些又特殊癖好的客人这么的不成样子,好一些的也许能被有钱人买回家做小妾。
我不想我妹妹去那种地方,月娘比我小九岁,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成月牙,说话时声音细细的,我想不出来他去了那种地方会怎么样,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或者是还未成年的男人,我做不到吃着我妹妹换来的米,用着用我妹妹换来的钱生活,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他们还在商量,阿娘不是很愿意,又开始哭,她是个很柔弱的女人,在这个世道,她只能用眼泪去表达她内心的苦楚,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那个地方,可是没有办法,因为她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家里度过这么艰难的一年。
阿爷还在自欺欺人的安慰她,说:“等以后攒够了钱还是可以把月娘赎回来的,大郎读书又用功,刚过完县试,眼见就要过几年入京参加科举,就先委屈一下月娘吧。”其实他也知道,送走之后肯定是再也回不来的。
我没有冲进去,只是转身回了我的房间,躺在床上,屋顶上有一道裂开的缝隙,我的房间是牛棚改建的,其实也就是在牛棚里安了道门,透过棚子顶上可以看到天空里的月亮和星星,美美的屋子就在我的旁边,也是一堆木板搭起来的棚子,我忽的叫了一声“月娘”,没有应声,只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声。
月娘其实也很想读书,可是其实这世道,女子读很多书并没有很多的用处,阿爷觉得她只要做好女人该做的事情就好了,会缝纫,会女红,会扶持家中的兄弟,会帮家里干活,至于认不认得字并没什么要紧。
她也不反驳,每次也只是低头浅笑着,低声应和着,每次趁阿爷阿娘出去了就偷偷来找我借书看,我很欣然的吧我所有的书都放在最容易拿得到的地方,还教她写字该先写哪一笔,作诗该如何押韵,平仄声如何选择。
我占有了家中几乎所有的资源,不能将我妹妹这些细碎的微末的权利也剥夺了。
长夜漫漫,几乎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中午阿爷出去买了许多菜,阿娘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我和月娘想进去帮忙也被她拒绝了,做了很多月娘喜欢吃的菜。
糖醋鱼,烙玉米饼,红烧猪蹄,炒猪油渣,红烧豆腐。
都是过年才能吃到的一些菜,月娘惊异的看着桌上的菜,在阿爷的鼓励下小心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张玉米饼,阿爷看不过去,动手夹了一块肉最多的猪蹄,放到了月娘碗里,在她惊愕的神色下,阿爷面色复杂的说:“吃吧,今天的菜都是给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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