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黄尘滚滚,辽阔的大道上有一条长如龙的队伍,缓慢行进着。
“娘,我饿了,我想吃东西。”小女孩窝在母亲的怀里,低头扣着脏兮兮的手指头,委屈地说道。
“马上就到城里了,乖。”母亲温声安慰,揉揉她的脑袋,扭头看向车外,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哀痛。
卜美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后面是一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周身也堆满了人,个个携带着包裹,灰头土脸,眼中毫无希翼。
这是一批从利州逃亡而来的难民,即将前往临城的渝州,也就是瑞王所治理的城池。
半个多月前,在她出城后的第二天,战乱便开始了。
说来也奇怪,城口列了乌压压的一众士兵,她竟然平安地走过去了,不过,盔甲上的棠字让她不得不多想。
皇帝驾崩,天下大乱,只留下一纸诏书,明令传位给大皇子,其他皇子自是不认,纷纷挑起战端,满朝大臣也开始站队。
首先是以大皇子为首的保守派,毕竟有皇帝手谕,大多文臣还是跪在他的脚下,其次是以太子为首的激进派,多半是武将,认为太子更适合皇位,瞧不上大皇子的懦弱。
最后是以东方朔为首的中立派,占据一方,静观其变。
不过,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东方棠和瑞王。
东方棠竟然跟在大皇子的身边,太子的手中可是有大将军的虎符,兵力悬殊,大皇子被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瑞王,她想不通,书中写道瑞王负责凡人界的交易,可也没见他率兵叛变啊。
还是先去探探再说。
已经过去半月之久,她换回了僧袍,一刻未曾停下,不断地转换车辆,也被卷入到难民行列。
大概还有七天时间,便可到达。
附近的城池都不愿接受过多的难民,唯有瑞王,来者不拒,每日亲自施粥慰问,大量难民更是争先恐后地赶来。
车身摇摇晃晃,里面拥挤不堪,空气中飘荡着酸臭的味道,这种日子过多了很难让人有盼头。
卜美仙闭上眼向后靠着,她从未感到如此累,不只是身体上的。
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街上满目狼藉,米行粮行都被洗劫一空,随处可见的断肢残臂。
男主他们应该早已到达了乌塔山,希望还来得及。
卜美仙默默念起了慈悲十二心经,这些时日,她发现她已经可以看第三经“定心”了,并且,念诵经文倒还能使他人静心。
车身里的人见她念经,不由朝她靠了靠。
卜美仙见此,声音渐渐放大,梵音缭绕在车厢,又向远处飘去。
车厢内的人皆是闭上眼,聆听佛音,面容安和平静,仿佛脱离了红尘,游身在白云间,浑身笼罩着家一般的温暖,内心无比安定。
不少人的眼眶陡然湿润,啜泣出声。
小女孩呆呆地看向卜美仙,眼中似被映照着金色流光,痴痴地向母亲问道:“娘,她是佛吗?”
小女孩的母亲眼眶红润,携带着敬意看向卜美仙,不由抱紧怀里的孩子,把脸埋在她的身上,哽咽道:“是啊,佛祖来救我们了。”
“那她会给我们吃的吗?”
母亲抱着女孩泣不成声,没有回答。
卜美仙耳眼紧闭,已是入定状态,面容显现出慈悲,口中吐出一串串梵音,连绵不断地在车身流淌。
火辣的日光拷打着每一个行人,队伍像是一群迁徙的蚂蚁在地上缓慢爬行,朝着望不到边的远方。
卜美仙一路上,不断地辗转在各个马车中,念诵慈悲十二心经的第三经。
若是如此,可以为他们带来生的希望,哪怕是心灵的慰藉也好,她自是非常乐意的。
傍晚,繁星闪烁,凉风阵阵。
马车停在路边,稍作整顿。
卜美仙坐在篝火旁,面容祥和,口中梵音不断。
一圈又一圈的难民围绕在她身边,闭着眼,脸上平和安定,仿佛这不是处在战乱,他们也仅仅是在家中舒服地睡觉,有家人作伴。
梵音缭绕在这片苍茫大地,不断向夜空荡去。
卜美仙未曾看到,所有人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金光,缓缓流动着,汇聚到她的周身,逐渐涌向她的眉心,显现出一枚浅显的金色印记,最后随金光一起消失不见。
忽然感到一阵暖流正在冲刷着她的全身,顺着经脉徐徐流动,让她想起了大娘给她做的面,无数个温暖的瞬间都涌向她的脑海,她第一次感受到,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天还未亮,深蓝的天空如海一般透澈,微风中携带着凉意。
卜美仙缓缓睁开眼,看到所有人都睡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到了身上的毯子,心中微热。
一揉眼发现脸上满是泪痕,她竟然哭了!
第一抹晨曦照亮了大地,队伍再次缓缓出发。
直到午时,日光正烈。
卜美仙跳下车,顺着长龙的队伍向前走,不知前方出了什么麻烦,已停滞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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