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的确是个宝贝,握在手中触手生凉,样式精巧,端丽名贵且不失格调,他一直很喜欢,所以向来带在身边。此次出来前,因这玉一直在宫中,从未被人见过,所以他也未想过会因这玉被人认出来,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民女并未见过茯苓玉,只是昔年为皇后娘娘所救之时,曾听娘娘说,要在先帝的茯苓玉上,刻一个‘毓’字。方才,民女在这块玉中,瞧到了此字,加之此玉紫金之色,巧丽华贵,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便赌了一把。”
赌?!
萧封裕轻笑一声,抬眼描绘着堂下女子有些慌张却自信的神采,自嘲道,“原是朕沉不住气了,若是不承认,你便没法子了。”
沈心仪沉吟半晌,忽朝正沉思的萧封裕柔声道,“陛下....是受伤了吗?!”
这丫头思维转得挺快啊......
萧封裕“嗯”了一声,她便顺势站了起来,行到他旁边把起了脉。或许是她做得过于行云流水,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待那滑嫩轻软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时,他才回过神来。回眸看了一眼那双皙白柔若的手,转头便对上她低头瞧来,温柔缱绻的目光,他的心霎时乱了。
沈心仪细细把完了脉,收回手言道,“陛下的伤并不是很重,只是中了毒才会如此难治。”
“什么毒?!”萧封裕皱眉,此次刺杀是他特地安排,依照计划,只要伪装自己受伤就行,断不会出现如此难治亦或中毒的状况,本想着凭救命之恩入沈府,再好好打探打探,却没成想自己这般精细计算,还是被人打乱了。
如今还中了毒.....看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沈心仪摇了摇头,“什么毒,民女也很难判断。但依目前的诊断来看,是慢性毒,如不出民女所料的话,此毒在陛下体内,已有半月之期。”
“你能确定吗?!”
沈心仪瞧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知这不是小事,但自己这医术定不会错,便打着胆子断言道,“能。陛下,民女的医术,是被精心教导过的,这些年来无论是诊自己还是他人都从未出过疏漏,所以民女敢担保,单凭此次把脉,陛下确实是中了慢性毒物。”
“能解吗?!”
“也是赶巧了,民女手上正好有灵药,能为陛下解毒。不过,陛下中毒较深,此药入体后,未必能完全清除陛下体内的毒素。所以,还需要长期的调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萧封裕的心反而安定下来,“既然沈才人都这么说了,那朕便信你。”
沈心仪有些踌躇,“陛下,民女只是接了礼遇贴,尚未入宫,还不是才人.....”
萧封裕笑了笑,“朕说你是,你便是。”
沈心仪愣了愣,恰在此时,兰姿推门而入,行过礼后便将手中的药瓶交到沈心仪手中,叮嘱道,“小姐,玲珑姑娘说此药剩得不多了,除去她们所需的,只能给这些,望小姐小心着用。”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兰姿却不大愿意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心仪瞧她很是奇怪,便言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姐,此药金贵,极难制成。虽说萧公子是咱家的救命恩人,但要救他必有其他法子的,您不必.....”
沈心仪心下叹息,这丫头被她宠坏了,平日里就对这些十分上心,如今就要进宫了,这性子竟还不收敛,“兰姿,药再贵重,也只是身外之物,再做就是了。再者,无论何药,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如今既用得就是好的,不是吗?!”
“可是.....”
“生命不分贵贱,你出去吧,我与萧公子有事要谈,你不必留下了。”
“诺。”说完,兰姿一脸不甘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沈心仪很是无奈,她将药从瓶中取出,交到萧封裕手中,“让陛下见笑了。这是白玉丸,可解万毒,您先服下。”眼见萧封裕将药吃下,她便奉上茶水,并将整瓶交到他手中,“此瓶中有三粒,陛下拿去,日后每日一粒,毒便可解。待民女进宫后,再想法子为陛下调养。”
“宫中有太医,你不必费心了。”萧封裕摆手拒绝,“朕该回宫了,你.....”说着,他很自然地握住沈心仪的手,“明日进宫时莫要带方才那人,并记得将这副断崖山一并带入宫中。”
嗯,这手摸起来软嫩细滑,很是舒服。
沈心仪尚来不及因他握手一事害羞,便为兰姿辩解道,“陛下,兰姿是从小陪着民女到大的,她方才只是.....”
萧封裕打断她的话,“无论她心想什么,凭这一副话,朕就知道她是什么性子。这样不知轻重的人,不适合入宫,更不适合伺候在你身边,明白了吗?!”
眼前之人的那双鹰眸本就好看,其中嵌着的浅浅温情和提点,更让沈心仪难以拒绝,“诺,民女知道了,明日会带好一切进宫。只是....如此一来,民女身边便少一个人了。”
“你的位份,是应该多带一个。只是朕与你初见,也不知谁最合你心意。反正到明日还有些时辰,你便自己想法子,若能找到新人自然是好,若不能也无妨,等进宫了,朕会让皇后给你安排。”
“诺。”
她这样懂事,令萧封裕十分满意,拍了拍她的手,揣着满面笑意,他戴起面具朝外走去,“那朕,就在宫内等着沈才人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心仪缓缓起身,还是回不过神来。自接到礼遇贴后,她曾幻想过自己日后的生活,也曾想过自己日后要伺候的那位天子,到底是何模样。她想过此人或许威严肃穆,或许冷面深沉,却未想过此人会是这般的帅气迎人、聪慧雍容。
她想,这辈子她或许忘不掉当今天子摘下面具后的情形,细密飞扬的剑眉,威严永隽的鹰眸,高耸挺拔的鼻梁和那薄凉盈润的唇,共同绘成的那副润白英俊的面容。他,仿若被上天刻意眷顾一般,精致的面容被细细打磨后,就连气息神采也被磨练了,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无尽的高贵深沉,然深沉背后满溢而出的,却是才华之气。
记得祖父说过,皇家之人,最是懂得礼仪,每一个都是仪态万千。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世家子弟,也远远地见过一些皇家子,却从未有人似他一般,遑论举动是否合礼,都能将人吸进去。这些年来,她自认,凭祖父教她的识人断物,能一眼认出标榜着学识的世家子,谁是浪荡子弟谁是真才实学,可今日,看着他身上的才华之气,她却一时怔住了。
生平第一次,她瞧不清人,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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