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也不多做解释。铁杵一抬,就这样哈哈笑两声朝前走去,消失在石墙拐角处。
奇怪,姬菱防势一收。这人分明是逍遥的姿态,脚步为何偏生这么急促?
姬菱蹙眉,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右侧远远而来的轻微蹄声截去了她的注意。
姬菱朝右看去,果然一队人马正浩浩汤汤朝这边敢来。
说是人马,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这个小队不过五六来人,皆是齐齐整整排成森严的一字队形。骑的也不是马,而是一种类马、却生翼的漆黑生物。
白灰色的羽翼不长在坐骑身上,反而如火焰般跃动在坐骑的脊背;四脚纤长而娇小,连蹄声也是极轻的,重量大都靠火焰羽翼托起。奔跑时,带起一阵灰黑的扬尘。
灰黑的?
姬菱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亟亟抬头往天幕一看:果然,天空完全被漆黑的色彩笼罩,间或挂着两颗惨灰的星。
天幕之下,几座灰白的浮岛在极高处起伏,像是漂浮在黑水中的冰山。
身后的石墙是灰白的,道路是灰黑的,连她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裹起的长袍,也是漆黑一片,连手腕的色彩也遮得严实。
姬菱神色一凛,眼前却突兀地出现一只画着繁杂图案的银灰色勋章。
她抬头,循着那只拿着勋章的手向上看去。亮黑的盔甲挡住来人的面貌,只留下两只黑洞洞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刚刚说话那人呢?”话语出乎意料地简洁直接。低沉的声音从铁盔传出,金属质感将男生磨得极钝。
“……”姬菱不再保持仰头的动作,后撤半步,伸手朝道路尽头一指。
盔甲和类马们走远,在极度的安静中,带起阵阵灰黑的扬尘。
姬菱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盔甲们拿着的黑色铁杵上移开。
右肩突然传来一阵拉力。姬菱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拉着自己的袍角。
同样在黑色的长袍裹得严实,小男孩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同样面无表情的姬菱。姬菱看清了他脸部灰白的皮肤,也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灰白的倒影。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姬菱不说话,小男孩也不说话。
就当姬菱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小男孩突然伸手朝石墙右侧指去,一双黑得近乎吓人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姬菱。
虽然他一句话不说,姬菱却还是奇迹般懂了他的意思。对上他的眼睛,伸手朝石墙左边指去。
那是她给盔甲们指出的方向——是和老头离开的截然不同的方向。
小男孩终于缓慢地眨了眨眼,歪着头,说出了第一句话:“为什么?”
姬菱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这是哪里?”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灰败的脸色因一丝诧异生动起来,却很快又被沉闷的色彩掩盖。小男孩道,“你果然是个新人。这里是寂城。”
小男孩的声音不大,很快飘散在过于死寂的风中。姬菱接口:“为什么叫寂城?”
“……”小男孩掖了掖袍角,“因为这里不允许颜色。”
“不允许颜色,为什么叫寂城?”姬菱挑眉,追问道。
小男孩不说话了。沉默在沉默的夜色里,像突然把自己装入了密封的罐子。
这时候,倒真的像一座“寂城”了。
姬菱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别过头,重新看向前方。
她所在的地方,视野似乎是极好的。
两堵高墙的尽头,立在山巅之上的姬菱能够将稍低处森严的街道尽收眼底;一抬头,又能窥见浮岛的全貌。
那嘶鸣和低吼似乎更清晰了,站在地上,不用可以去听,似乎都能感受到地面震颤传来的声响。还在地下吗?
姬菱仰头,将精神力猛地以自身为球心、向外发散成一个巨大的球状球状,想要探测天上和地底的动静。
可没想到。就在精神力射出的一刹那,无数双“眼睛”同时朝她的方向看来,让姬菱的精神力触碰到了无数的“石墙”!
一旁的小男孩更是惊骇地猛一抬头,近乎失态地抓住她的长袍,低声吼道:“你疯啦?!敢在寂城窥听用精神力?!”
什么意思?寂城不能用精神力……
也就是说,姬菱错愕地低头,对上小男孩的眼神。这里的人,都可以像她一样使用精神力?
而且,都能够完全地感知到她!
她正想继续向小男孩问个究竟,可他显然已没有和她聊天的闲情。揪着她的袍角,一双眼死死盯向天空,如临大敌。
姬菱若有所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天幕之上,竟不知何时,飞快窜出一个极其高俊的身影。
骑着羽翼极大的类马,似乎正朝他们的方向冲刺而来!
“跟我来!”男孩完全不复一开始的冷静自持,扯着她的袍角,便往石墙外飞快闪去!
姬菱的反应也毫不逊色,立刻抬腿跟上男孩的动作。两人以近乎非人的速度三两下翻过几堵石墙,最后一个滑身,钻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灰白石屋。
石屋显得有些逼仄。除却四散的瓶瓶罐罐不谈,姬菱一米七五的个子,和一个一米四的小男孩一齐躲在屋内,竟要蜷缩着身子才不会手脚打架。
男孩似乎并不在意狭窄的空间,熟练地踩上一张极窄的木桌,将屋顶下的一块石砖朝外一推。石砖竟自己支了起来,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
“看。”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侧身,这才堪堪流出些许空间,供姬菱能起身看到外面地景象。
姬菱探着身子,以一个有些扭曲的姿势朝外看去。
只见天幕之上,那个高大的身影很快降落到了山巅之上。男人身形,穿着的盔甲却不是亮黑,而是锃亮的银白。类马的翅膀也和之前那批人不同,大得惊人,飞扬时像两团巨大得灰白团火。
男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头盔间见一对星目,蹲身从地下抹起几粒细沙。
那是他们刚刚姬菱二人所在的地方。
男人伸指,将指尖灰白的细沙凑到类马鼻下。类马熟练地嗅了嗅,一个偏头,就带着男人朝他们走过地方跟去。
翻过石墙,绕过石碑,男人在石屋前停下来。类马在一旁焦躁地跺着蹄子,声音轻轻的。
姬菱把目光从窗口移开,侧头去看身旁的小男孩。男孩一脸镇定自若,全然没有半分要被发现了的不安。
甚至还在感受到姬菱的目光后,颇有兴味地盯着她。
姬菱了然。虽然不知道石屋不被发现是什么原理,但想看她被吓到?
他还嫩了点。
于是她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也朝男孩回以闲闲的目光。小男孩没有如愿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一个哼声,自顾自又把头转回去,不看她了。
男人和类马并没有在石屋前徘徊太久,又转身朝其它地方找去。
姬菱微不可察地松口气,便将小男孩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听了满耳:“‘他们’走了。我厉害吧。”
“他们是谁?”
姬菱脱口而出,一双眼却一直牢牢黏在男人远去的背影之上,眼光微颤。
宽肩窄腰,军姿步态,撤步时习惯性的碰脚跟动作……
她几乎想要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理智却如沉水般按捺住心头的动作。
姬菱敛眼。听不到男孩的回答,她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加重,又问了一遍:“他们是谁?”
“噢,对,你还不知道。”小男孩的声音脆生生响起,“‘他们’,当然是渡鸦和大夜御。”
“对了,”男孩子抬手一碰窗户砖,石屋的窗户就又缓缓关上了。
他回头,朝姬菱压低声音,露出一个八卦的神情:“这一任渡鸦,名字叫林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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