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北暗自叹了口气,来没来的她也不知道啊,她才刚到家:我去网吧打游戏了,刚回来。
夏虎发来一个“咒骂”的表情:刚成年就去网吧!
李倾北回了个耍酷的表情,然后圈了赵青山:你睡了?
赵青山出现:没。
李倾北问:在哪儿呢?
赵青山:酒店。
赵青山发完这句,一头埋进枕头了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早晨,孙远芳居然找了个开锁师傅、强行打开了赵青山的房门,犹记得开锁师傅打开门后、看见还在睡觉的赵青山时,脸上那个震撼的表情……
赵青山和孙远芳大吵了一架,下午他就离家出走了,在家里他一刻都无法多待,只觉得每一秒都想爆炸……
嗡——嗡——
李倾北打来语音电话。
赵青山想了想,接起来。
李倾北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三人合照,那是他们仨小学一年级的开学日,夏虎的妈妈张兰为了纪念这一天,就给三人照了相:“青山,这事儿你是不是有点儿欠考虑?”
赵青山埋在枕头里:“是啊。”
照片里,夏虎站在中间,咧嘴笑着,跟现在一样,他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赵青山站在他边上,昂首挺胸,脸上没什么表情;李倾北站在另一边,中规中矩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离家出走也不顶用啊,你还是得跟你妈好好沟通沟通。”
赵青山叹了口气:“你觉得她那是能好好沟通的样子吗?”
李倾北说:“那你还要上学呢,她要是去你们学校堵你呢?别再闹得人尽皆知的,不好看,是不是?”
赵青山沉默片刻:“大不了不去。”
李倾北担心赵青山横冲直撞,最后自己会受伤:“别啊,犯不着。你们二中是重点高中吧,你翘课不得被处分吗?我觉得你这一晚上不回家、你妈铁定担心坏了,人一担心吧,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强势了。”
“唉……”赵青山翻了个身,“明儿再说吧,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李倾北把三人的合照放回床头:“嗯,那睡吧。”
“晚安。”
“晚安。”
……
这一觉,李倾北没能睡多久。次日一早,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天还阴阴的,地面残留着水渍。门外——站着孙远芳。
孙远芳眼睛肿着,看起来很憔悴,往日里她总是穿戴得体、趾高气扬的,而这会儿,她纯粹是个狼狈的母亲。
她凶神恶煞地瞪着李倾北:“青山呢?”
李倾北整个人清醒过来:“我不知道。”
孙远芳拨开李倾北直冲进四十三号,确定屋里没人之后,她先是松了口气,又再次觉得崩溃,她瞪着李倾北:“是不是你撺掇的我儿子离家出走?啊?他去哪儿了!”
李倾北无奈道:“阿姨,您别激动。”
孙远芳怎么可能不激动:“李倾北你也十八了吧?你懂不懂自尊自爱啊?你能不能离我儿子远一点啊?”
李倾北低着头沉默。
孙远芳变本加厉道:“青山来你家一趟,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你没人管,你自由你的去好了,我们青山不需要你这种自由!你说,他到底在哪儿!”
李倾北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孙远芳怒目圆睁,“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问他!”
“阿姨……”李倾北吸了口气,“您有没有想过,青山离家出走就是因为您总是这样,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
啪——
失控的孙远芳一巴掌打在了李倾北脸上。
李倾北的脸当即烧红了一片。
门外进来一人,是明岱一:“你谁啊!”
孙远芳愣了一下,她无视了明岱一,继续质问李倾北:“你说不说?”
李倾北再次低下头:“您回吧,我不知道青山在哪儿,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孙远芳咬了咬牙,又愤怒地瞪了李倾北一眼,离开了四十三号。
明岱一捧起了李倾北的脸:“操。”他眉头紧皱,“有冰块儿吗家里?”
李倾北躲开:“没事儿。”她回卧室,给赵青山发了消息:你妈来我家了,她看起来急坏了,你要不还是联系她一下吧。
明岱一贸贸然地跟进来,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直接带回了三十四号。
李倾北没想过自己还会踏进三十四号。
明岱一住在二楼,这里原先是夏虎的家。装修还是老样子,但是格局已经变得完全不同,大部分家具也都换了,现在到处都是另外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气息和标志。李倾北一直觉得,她无法接受别人生活在三十四号,可是再次走进这里、看到眼前的画面,竟然没什么违和感。
上回她和明岱一戴的两个头盔,整齐地被放在玄关柜上。客厅很整洁,电视柜上摆了数不清的奥特曼,一旁有个书架,上面非常散乱地堆叠着几本摩托车的杂志。茶几也很干净,除了一个已经挤满了烟头的玻璃烟缸外,没有别的东西。沙发没换,还是原先夏虎家的那一张,上面团着一条毛毯、粉色的。沙发边多了一盏造型十分抽象的落地灯,李倾北心说这人还挺有品味。
空调依然开得很低。
明岱一从厨房拿出一袋冰块,二话不说就要往李倾北脸上摁。
李倾北吓得后退两步。
明岱一拽住她,手上的动作放缓放轻:“得敷一敷,不然肿起来了。”
李倾北又往后躲开:“真没事儿。”
明岱一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不容置疑。
李倾北叹了口气,妥协地接过冰袋敷到脸上。她垂眸,心想这么尴尬的场面被明岱一撞见了,实在够丢人的:“……谢谢,我回去敷就行了。”说着,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她又猛地停下来惊呼道,“坏了!我没拿钥匙啊!”她冲到窗边,只见四十三号大门紧闭。
明岱一也愣了一下,随后又偷偷笑了笑。
李倾北将冰袋放在茶几上,飞快地打字、给陆鹭发消息:妈你醒着没?
见陆鹭不回复,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陆鹭听起来就没睡醒:“喂?”
“妈……”李倾北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鹭打着哈欠:“怎么啦?”
李倾北懊恼道:“我……没拿钥匙。”
“进不去家啦?”陆鹭清醒了一点,“哟,这才七点半啊?你刘叔厂里还有点事儿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办完啊……那……我看看有没有车票吧。”
李倾北其实是个很别扭的人,但她自己很少意识到这一点:“噢……呃,那算了吧,也不要紧,我在朋友家呢……不着急。”——当她感觉到自己的需求要让人废周章,她就会抵触、就会宁愿不要。
“噢,那行,我什么时候到家了跟你说吧?”陆鹭又打了个哈欠。
“嗯,您接着睡吧。”
挂了电话,李倾北垂头丧气。
明岱一看着她:“喊个开锁师傅?”
“不行……”李倾北看他一眼,“上回我没带钥匙就去找了个开锁师傅,师傅说我家那个锁年纪大了,不好撬,撬开基本就废了……我不想换新的。”
明岱一歪着脑袋,笑着说:“那这位无家可归的少女,赏个脸让我收留一下呗。”
他头发挺长的,之前一直背在脑后、扎成一个啾啾,这会儿乱糟糟地散着,让他看起来慵懒……
李倾北回了回神:“要不是你把我拉过来我能无家可归吗?”
“是是是。”明岱一点点头,“这就给北姐做早饭谢罪。”
李倾北没好气地说:“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在这儿弄吧,我有新的。”明岱一陪李倾北到卫生间,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牙刷和毛巾,然后自己去了厨房。
卫生间也收拾得很干净,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沐浴露残留的香味儿。李倾北心中一边自愧弗如,一边为巨大的反差感到震惊,这儿一点也不像是个小混混的家。
洗漱完毕回到客厅,明岱一打开了电视,人在厨房里忙活。
李倾北老老实实地从茶几上拿起冰袋摁回脸上,还有点发烫的脸颊接触到冰袋的瞬间,激发出一阵类似疼痛的不适。她缓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探进去一个脑袋。
厨房一看也是经常使用、经常打扫的样子。
明岱一在煎鸡蛋。
李倾北看着他的背影:“你还挺贤惠。”
明岱一没回头:“喜欢吗?”
“去你的吧。”李倾北一阵羞臊,退出厨房,回到客厅沙发坐下,她拿起遥控器胡乱地换台,思绪飞舞。
明岱一手脚利索,不多久就端出了两盘香喷喷的鸡蛋面,还给李倾北倒了杯牛奶。
两人坐在一起吃早点,明岱一暗自雀跃了片刻,他瞥见冰袋,终于忍不住问:“那人谁啊?”
“噢……”李倾北喝了一口牛奶,“我发小的妈妈。”
明岱一觉得离谱:“她凭什么跟你动手啊?”
“嗐。”李倾北故作轻松,“我发小离家出走了,她也是急坏了。”
“这挨得着吗?”明岱一不解,“你发小丢了,他妈来找你茬?”他漫不经心地问,“男的女的?”
“男的。”
“他妈以为你俩谈恋爱呢?”明岱一不乐意了。
“没有。”李倾北解释道,“发小嘛,一起长大的,他妈就觉得我知道他在哪儿。”
“那你知道吗?”明岱一问。
“知道啊。”李倾北答。
明岱一冷笑一下:“还挺仗义。”他又看了一眼李倾北的脸,还是红,真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该多疼呀,“你不说就打你吗?什么破素质。”
“没有……”李倾北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妈吧……管得挺严的,就……担心我给他带坏了。”
“胡闹。”明岱一气笑了,他听懂了李倾北的意思,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本正经的人,这些人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们一厢情愿,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败类。
李倾北扯开话题:“你怎么会过来?”
明岱一放下碗筷,点了根烟:“听见你家有动静,就起来看看。”
李倾北也点了根烟,看着碗筷心想自己要不要去洗碗,又觉得演贤惠太做作了:“那你还没睡觉呢吧?”
“没事儿。”明岱一说,“不怎么困。”
李倾北想了想说:“我困。”她在沙发上横过来,将那条粉色毛毯裹在身上,“征用一下您的沙发。”
明岱一笑了笑,收了碗筷去厨房洗碗,再出来时,电视被李倾北调到了卡通台,明岱一逗她:“几岁啊?”
李倾北指了指电视柜上那一堆奥特曼、各种各样的奥特曼:“这位小朋友你问这问题合适吗?”
明岱一坐到她脚边。
电视里在放一群蔬菜的故事,李倾北感到嫌弃:“现在的动画片都好幼稚啊,还是小时候的好看……柯南我追到现在呢,还没追完。”
明岱一说:“那说明你现在也是小朋友。”
这句话李倾北听了进去:“嗯,真想永远都追不完。”她的意思是,她想永远当个小朋友。
“追呗。”明岱一看向李倾北,“追完了我给你画,你接着追。”他的意思是,他想让她永远当个小朋友。
李倾北转过脸来迎上了明岱一的目光,又飞快地将视线移到地上。
她谈过恋爱,甚至,在这个其他人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在早恋届已经是个老手了。可是明岱一不是那些懵懂好猜的男生,面对他,李倾北无法果敢,更无法笃定。
https://jiwufengbao.com/book/25893/6089744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