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夜,月如钩。
今夜没有蓝老四的欺压,坡后村的村民们终于得以喘息。当人们开始日常活动,坡后村也终于恢复了一个普通村落的样子。
几个男人从各家出来,搬了板凳凑在一起,抽着烟杆子,聊个没完。最近的大起大落,实在是让他们不吐不快。
先前站在人群中,带头向万子夜等人发难的壮年汉子从荷包里掏出一卷烟丝来,分给其他男人:“眼下有官府的人管我们,应该可以放心了。”
另一汉子不会抽烟,将壮年男子的手轻推回去,点头道:“是啊。只是不知道柳善人被人害了,官府管是不管。”
“嘘!你是不是傻的!”壮年汉子道:“柳善人是贼!官老爷怎会为贼伸冤,你小心别让那位姓刘的捕头听见,以为我们是柳善人的同伙。”
壮年汉子如此说着,却也用着“柳善人”的称呼。
“柳善人是贼,也是义贼,他对我们恩重如山,没有他,我们哪儿吃得上一顿饱饭。我想,等风头过了,我们也该送送他。
前阵子我家珠儿还在念叨说,柳叔叔怎么总是不来,想想那丫头期待的样子,我这心里难受得紧。”原来不抽烟的汉子是珠儿的父亲。
壮年汉子闻言,深深嘬了一口烟嘴,待长出一口烟雾后,才道:“送送吧,等到村子太平了,我们送送柳善人,悄悄地给他办个牌位。”
众男人点了点头。
珠儿若知道柳伶人的死讯,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又该怎么样向珠儿解释。珠儿爹心里烦闷,眼角渐渐地红了起来,低声叹息道:“珠儿......”
珠儿已经在裴轻舟的怀里睡熟了。自打她被裴轻舟搂在怀中,便觉得裴轻舟身上又暖和又好闻,说什么也不愿意松手。
裴轻舟对小女孩的遭遇心生恻隐,破天荒地像个娴静的大家闺秀,在桌前坐正,轻轻地拍着珠儿的后背。看着怀中女孩晶莹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裴轻舟的眼里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心疼。
裴子琢哪儿见过裴轻舟这幅淑女样子,紧张得又想饮茶。他双眼随意一扫,桌上只有几个破茶碗,和一盏火油不多的灯,怕是连水也没得喝。
不过这一扫,倒是发现万子夜和陆诚对坐,眼神交锋,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噼啪乱闪。
好想喝水。这是裴子琢的第一个想法。
要不要现在提起“散功”之事。这是裴子琢的第二个想法。
好在还没等裴子琢多冒出几个想法来,陆诚先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小兄弟,你叫——万子夜,是吧。既然你猜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落桃山庄,这个,确实出了点儿差错。”
“好啊,怪不得不回堂兄的求助函,原来真是有鬼。”裴轻舟想拍桌子泄愤,意识到怀中还有个熟睡的女孩,便收回手来,压低声音道:“还好子夜聪明,要不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可不知道落桃山庄有义务帮裴家庄断案。”陆诚有心输理不输阵,故意说道:“你们是卖家,我们是买家,你们的货出手了,还管我们把货弄哪儿去?”
“你!”裴轻舟气道:“你歪理邪说!我说不过你!”
裴轻舟秀眉倒竖,杏眼圆睁,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微弱的灯火,在昏暗中显出几分少女独有的娇嗔来。陆诚觉得有趣极了,不禁多看了几眼裴轻舟的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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