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羯人闻言略显胆怯,但见陈冲神情温和,随即振奋道:“那太守大人总是顶了不起的人物了,我听闻休屠大王都劝谏单于,多派人打听太守大人近日来的作为,千万不要与大人交恶才是。”
陈冲笑道:“那他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来到羯人的部落。这个部族显然很少有马车前来,几个孩童好奇地上前围观,远远近近也都投来一些目光。陈冲一边让和他说话的羯人去通知此间的首领,一边和剩下的人将伤者抬了出来,不料身边一个羯族幼童看见一名伤者大声哭了起来,不停地喊着阿父。
羯人的首领知晓了情况,赶紧带着伤者们的家属都赶过来,一边向陈冲道谢,一边安抚家属。这位首领不过三十来岁,名作石桑,身着非常洁净,却也不显富贵,听闻陈冲的身份,能不卑不亢,向陈冲致谢,没有任何巴结讨好的情绪。只是周围家属哭成一团,让他也很难不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来。
越小的部族,族人的生命与团结就越是重要,如今这个年代,骨折的话大多只能各安天命,运气好就恢复如初,运气不好说不得就终身残废,影响一生的劳作。陈冲问石桑道:“石兄弟你这里有无医师正骨?”
石桑无奈道:“族中有一巫医,能治些小病,但这种伤势,也只能愿上天保佑他们吧。”
陈冲还准备有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一听倒也光棍,干脆自己上算了。还以为匈奴常年骑马武斗,对治疗骨折颇有经验,结果是大失所望,他便借了一所毡帐,将骨折的伤者都搬了进去,升起火盆,烧过小刀,切开伤口,将淤血放出,敷上致麻的草药,而后将骨折处接上,包上两层柳树皮,再用帛布缠好。
只是这却只能治骨折而已,脊柱脱落对陈冲来说实在是束手无策。他既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手法,这种情况的手术无异于杀人,但不救治恐怕也活不过两月,陈冲纠结再三,最后还是痛苦地决定放弃治疗,只能给他多敷上草药以显示自己已尽力了而已。
等他再走出毡帐,已经是接近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陈冲如实将情况告知石桑,石桑神色淡然得接受了这个结果,并向陈冲致谢:“太守大人不仅愿意为我羯族鸣不平之音,又愿意纡尊降贵救治小胡族人,小胡何德何能呢?”随即将结果也告知伤者的家属,治好的羯人家属对着他连连磕头致谢,剩下一个妇女待在帐篷前无言哭泣。
陈冲看到这股景象,忍不住对石桑叹道:“我也只是与你我一样的人罢了,我比你们可能懂得多一些,但你们也有我所没有的品质,说实话,我很钦佩你们。而我作为一郡太守,治下竟然能出现如此祸端,这也是我之失职。”
这话说得非常稀奇,石桑忍不住笑道:“小胡在西河放牧三十四年,历任九任西河太守,大人您是第一位这么说的。”
“哦”陈冲一边用热水洗手一边问道:“其余太守是怎么说的?”
“我都没见过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诸位大人怎么说呢?”石桑露出苦笑的神态来,他忽而向陈冲行礼,恳求道:“太守大人,石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守大人应允。”
陈冲忙将他扶起,叹道:“石兄弟是哪里话,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情,陈冲都在所不辞。”
石桑抬起头,陈冲从他棕色的眼眸中,看到燃烧着名为憧憬的火焰,他问道:“石桑曾听大且渠说,太守大人是大汉最有学问的人,石桑边地蛮夷,未曾休沐文化,但一片向善之心可见,太守今夜可能在此留宿,与我一谈京师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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