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且渠听到“扬我王威”四字便都明了了,哪怕其余理由他都不赞同,但此时他颔首良久,只能说道:“只是资费糜耗,单于当注意才是。”单于知晓他同意了,便挥手笑道:“大且渠且先去沙南,对阵鲜卑还需劳君心神。”
大且渠默然退下,他回首望单于的苍鹰振翅旗,才发现苍鹰旗下正挂着的何萘当户的首级,正在风中来回飘荡,有一瞬自己对上其眼神,其嘴角仿佛在讥讽自己所托非人。大且渠收回眼神,在人群中穿梭,所有士卒都带着失意的神情,这让他默然失笑。
于是两军再度分开,大且渠要沿着北边的河套沙漠直至云中郡,在河水由东至南的拐角处休整,准备接下来与鲜卑的会战,而于夫罗的单于大军则重新踏过隗湖,沿着南边的大漠向最后的叛军发起围剿。
并州这一月来乱象迭起,陈冲对并非没有耳闻,但刘备遭此大败,整日在府中养病,而郡内的事务皆由陈冲操持,他实在无力关注。鲜卑虽说撤军,但经此大败又须重新募兵练兵,而郡南则需劝学劝农,清查郡内田亩,将荒田分予灾民。
一春过去,郡内授田者多达两万余户。不少去岁逃难的大族听闻消息,便派苍头回来打探情景,多见旧田中圳垄分明,圳土内麦苗青葱,阡陌之间四处布有翠绿轻纱。男子耕种,稚童则多在山野间收集桑麻腾皮,回家交由妇女整理晒制,以待郡府纸曹下乡收购。
如此和谐景象,郡中望族无不大喜过望,便整理家产陆续返乡。返乡之前,不少郡望派族中子弟先后来刘备处说情,希冀郡府主持公道,将匈奴乱前的田地归还原主。
刘备先是接见几人后,随即以养病为由紧闭府门。求而不得并另辟蹊径,于是这群青年才俊纷纷转头谒见陈冲,毕竟现下他处理全郡事务可谓人尽皆知。结果十来日内,郡府的门槛都踏破一条。
世家子弟们基本都是老三套:先是谈玄,再是送礼,最后哀声恳求。陈冲面不改色,谈玄的他闭口不言,只交由弟子对付,送礼的他全部收下,然后挂在门梁上,一一用红纸注明:中平x年x月x日,x县x氏xxx赠礼于陈某。几日内梁木上漆盒累累,好似柿树丰收,琳琅满目。
至此对陈冲谈玄送礼的,基本都绝迹了。唯有恳求直言之人,陈冲便打探其家境年龄,若是确实困难,便自己私下用钱扶助些许;若是家产殷实,便掏出田册与其理清数目,除去隐田,允许其用六成市价赎买册中田地。
除此之外,还有些试图贿赂县中官吏的,陈冲对此早有准备,便派张飞做督邮,由徐庶陪同前去行县,竟挖出近百名贪墨小吏,皆被张飞绑了在树上鞭笞责罚。如此一月下来,陈冲铁面之名闻名远近,想用人情谋得些许好处的豪强,自然也就消遁无影了。
在这期间,陈冲对何萘当户其实非常关注。何萘当户起事两日后,郭大便得到消息,得知自己部属参与其中,郭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想起陈冲预言匈奴早晚内乱,便将此事转告陈冲。
陈冲立刻派魏延前去上郡打探消息,魏延行至平定时,三县已被何萘当户掳掠一空,只看见一片断壁残垣,以及满地的尸首鲜血,魏延深为之震怖,回到晋阳,既感到痛快又感到心悸地对陈冲说道:“王侯暴政,反为民所杀,世上当真有果报!”他在陈冲身旁待得久了,也能略谈几句佛学了。
听得何萘当户率军向朔方而去,陈冲失望至极,扶额悲叹说:“自蹈死地!自蹈死地!何不东行来此?”于是他又与刘备商议,遣简雍往美稷而去,试图说服于夫罗与其议和,但于夫罗听闻来意后,见也不见,直接让简雍吃了个闭门羹。
收到消息后,陈冲烦闷至极,想起这一年开头至今诸事不顺,再记起蹇硕辞别前的言论,陈冲更觉心中有一股狂风在呼啸:家事国事天下事,竟然无一可为?
好在有一件事值得他高兴,当然高兴的也不只有他,关羽,张飞、简雍、刘德然、连带着晋阳城里里外外都兴高采烈,主动为之张红结彩。
原因其实很简单,刘备今年已然二十八,他终于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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